江南有小栗,谓之茅栗。以予观之,此正所谓芧也,则《庄子》所谓“狙公赋芧”者。此文附近之误也。
历代宫室中有誦门,盖取张衡《东京赋》“誦门曲榭”也。说者谓“冰室门”。按《字训》:“誦,别也。”《东京赋》但言别门耳,故以对曲榭,非有定处也。
祭礼有腥、燖、熟三献。旧说以谓腥、燖备泰初、中古之礼,予觉得不然。先王之于死者,以之为无知则不仁,以之为有知则不智。荐可食之熟,所觉得仁;不成食之腥、燖,所觉得智。又一说,腥、燖以鬼道接之,馈食以人道接之,致疑也。或谓,鬼神嗜腥、燖,此虽出于异说,贤人知鬼神之情状,或有此理,未可致诘。
先儒以日蚀正阳之月止谓四月,不然也。正、阳乃两事,正谓四月,阳谓十月。“日月阳止”是也。《诗》有“正月繁霜”;“十月之交,朔月辛卯,日有食之,亦孔之丑”二者,此先王所恶也。盖四月纯阳,不欲为阴所侵;十月纯阴,不欲过而干阳也。
唐贞观中,敕下度支求杜若,省郎以谢杋诗云“芳洲采杜若”,乃责坊州贡之,当时觉得强,笑。至如唐故事,中书省中植紫薇花,何异坊州贡杜若?然历世循之,不觉得非。至今舍人院紫薇阁前植紫微花,用唐故事也。
《庄子》言,“野马也,灰尘也”,乃是两物。前人即谓野马为灰尘,如吴融云:“动梁间之野马”;又韩偓云:“窗里日光飞野马”,皆以尘为野马,恐不然也。野马乃郊野间浮气耳,了望如群马,又如水波,佛书谓“如热时野马阳焰”,即此物也。
《庄子》云:“程生马”。尝观《笔墨注》:“秦人谓豹曰程”。予至延州,人至今谓豺狼为程,盖言虫也。方言如此,抑亦旧俗也。
予见报酬文章多言“前荣”。荣者,夏屋东西序以外屋翼也,谓之东荣、西荣。四注屋则谓之东溜、西溜。未知前荣安在?
前人藏书辟蠹用芸。芸,香草也。古人谓之七里香者是也。叶类豌豆,作小丛生,其叶极芬香,秋后叶间微白如粉污,辟蠹殊验。南人采置席下,能去蚤虱。予判昭文馆时,曾得数株于潞公家,移植秘阁后,今不复有存者。香草之类,大率多异名:所谓兰荪,荪,即今菖蒲是也;蕙,今零陵香是也;茝,今白芷是也。
“人而不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其犹正墙面而立也。”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乐名也。“胥鼓《南》”;“以《雅》以《南》”是也。《关雎》、《鹊巢》,二《南》之诗,罢了有乐有舞焉。学者之事,其始也学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、未至于舞《大夏》、《大武》。所谓“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”者,不独诵其诗罢了。
予嘉祐中客宣州宁国县,县人有方玙者,其高祖方虔,为杨行密守将,总兵戍宁国,以备两渐。虔后为吴人所擒,其子从训代守宁国,故子孙至今为宁国人。玙有杨溥与方虔、方从训手教数十纸,纸札皆精善。教称勉强书,押处称“使”,或称“吴王”。内一纸报方虔云:“钱閔此月内已亡殁,”纸尾书“正月二十九日。”按《五代史》,钱閔今后唐长兴三年卒,杨溥天成二年已僭即伪位,岂得长兴三年尚称“吴王”?溥手教所批示事甚详,笔墨印记,极有挨次,悉是当时亲迹。今按,天成二年事丁亥,长兴三年事壬辰,计差五年。溥手教,予得其四纸,至今家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