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芷闻声自东屋出来,瞧见春桃手中碎瓷,冷声问道:“笨手笨脚,如何服侍的?”
孙嬷嬷从食盒里端出只青瓷汤碗,言语恭谨地说:“大奶奶,太太传闻您抱病,内心急得不可,只苦于还得照看瑞少爷不能亲身过来。今儿一早叮咛我用人参炖了鸡汤,刚才我怕冷了,又特地到灶上温了温,大奶奶趁热喝了吧。”
院子里充满着雨后清爽的泥土气味。
岂料张嬷嬷俄然走近前,双手钳住她的肩头,恶狠狠地说:“灌!”
青石板上坑坑洼凹地积了水,被斜照的落日映着,折射出细碎的金光。玉兰树碧绿的树叶上滚着残雨,很快汇成水珠,颤巍巍地挂在叶尖,晶莹剔透。
杨萱想想也是,掂起汤勺正要喝,瞧见汤面上漂泊着的干瘪瘪的葱花,顿时没了胃口,顺手将碗推开,“不喝了,等饿了再说。”
秦嬷嬷撩起门帘探头出来。
杨萱苦夏,不太想喝,便随口道:“先放着吧。”
辛氏笑着插话,“你们俩还得给你爹爹道贺,他新收了个资质极佳的弟子,正对劲着。”
夏怀宁点头坐在杨萱坐过的椅子上。
张嬷嬷长得细弱,一双手跟铁钳似的,死死地压着她,而孙嬷嬷一手端着碗,另一手用力捏着她的腮帮子。
夏天的雨,来得急去得也快,不过半个时候已是风停雨歇。
杨修文朗声笑道:“莫担忧,只要不站在树下就无妨。”侧了头,又问杨萱,“萱儿下午去竹韵轩了?”
孙嬷嬷低声道:“奶奶,这是太太交代的,我们也没体例。怪只怪奶奶色彩太好,着了人的眼。幸亏奶奶已经有了瑞少爷,逢年过节定然短不了奶奶的香火,奶奶就放心去吧。”
此情此景,与不久之前的那一幕何其类似。
在挂着大红色百年好合帐帘,铺着大红色鸳鸯戏水锦被的喜房里,他覆在她身上,桃花眼映着满屋子的红色,像是猛兽对待本身的猎物,不管不顾地撞出来,毫不包涵毫不怜惜。
松萝也瞧见杨桐两人,笑着迎上前,“少爷放学了,老爷还没返来。”
杨修文笑着展开手边两张纸,“这里有两幅,你感觉哪幅好?”
秦嬷嬷欲言又止,杨芷已开口道:“有些怕,特别有一阵儿,感受雷电就在窗前,顿时要钻进屋子里似的。”
松萝先朝夏怀宁行个礼,笑应道:“二女人想请老爷画几片竹叶,在这里等了会儿。”
秦嬷嬷朝春桃使个眼色,两人捡起地上碎瓷片,悄悄退出门外。
他现在面庞尚稚嫩,脸盘不若成年时候瘦长,声音也带了些半大少年独占的哑,可腮边表面却清楚地与宿世的边幅贴合起来。
杨萱双手掩面,伸直着身子坐在地上,肥胖而无助。
带着浓烈油腥气的鸡汤顺着杨萱的齿缝灌了出来……
夏怀宁端起茶盅浅浅啜了口,沉默数息,昂首问道:“杨兄可曾学过作画?”
杨修文问道:“为何?”
辛氏正靠在罗汉榻上看书,见状忙将书放下,站起家道:“这响雷真是惊人,别吓着萱儿,我畴昔看看。”
春桃支吾着说不出来。
青瓷茶盅打落在地,收回清脆的“当啷”声。
春桃指指西屋,“女人刚才打发我出来,说想自个儿待会儿。”
秦嬷嬷忙替她撩起门帘,“女人把稳脚下,怕是有碎瓷没捡洁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