透过箩帐,摆在床铺外的桌案上燃着一盏灯,烛泪顺着铜梗淌在桌面上,一片油乎乎的蜡泥。阿谁男人背对着坐在桌案边,拿着杯子,也不知是在喝茶还是喝酒。
结婚、下嫁,筹办得如火如荼。
丫环们指了指南配房的方向。
七年前,那固执和顺的小小少年,另有身量未成、却心智早熟的小女孩儿。当他捧着亲手编织的花环,戴在她额头上的那一刻,柔肠百结。小小少女捂着唇,讽刺他这类小玩意儿只要女人家才会去做,那少年老是内疚地浅笑不语。
他……
在现在的城西府邸里,丫环们都在屋苑中为即将进宫的朱明月清算东西,器皿金饰都是很极致的,正谨慎翼翼地装箱,斯须,就见红豆孔殷火燎地跑了出去,探头往屋里看了一圈,又吃紧地问:“蜜斯呢?”
“你再说一句,本王不介怀让你见地一下甚么是更卑鄙无耻。”男人侧脸过来,凉凉地瞥了她一眼。
“这么焦急何为?想要逃窜,还是要私奔?”
红豆的眼圈泛红,“信安伯府的小厮说,还在秦淮河边那棵柳树劣等呢。这几日公子爷见不到蜜斯的复书,就一向遵循邀约上面写的处所等,等着蜜斯。”
朱明月垂下视线,“找几个侍卫赶走他。”
朱明月怔了怔,“现在还未走?”
城西府邸离秦淮河并不算近,没有坐肩舆也没乘马车,那打着罗绢凉伞的倩影,莲步仓促。伞面粉饰住阳光,也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。一只执伞的翠绿玉手,杏色薄纱裙摆翩跹而动,勾画出弱柳扶风般的一段盈盈身姿。
“谁都晓得明日就会有宫中寺人去成国公府里接人,黔宁王恰幸亏这个时候把人给劫走。国公府的蜜斯也好,沈家女儿也罢,黔宁王这么疏忽朝廷严肃,是对国公府的公开挑衅,还是不将皇室放在眼里?”
她说完,连绢伞都不要了,绾裙就走。
“黔宁王的动静倒是挺通达的,小女前脚刚出门,连要去那边、见谁都一清二楚。那又如何?小女只是去跟信安伯告个别。因为小女顿时就要跟着一道去宫里了。”少女抿唇似笑非笑隧道。
秦淮河边的夫子庙耸峙在阵阵香风中,两岸金粉楼台,鳞次栉比;画舫凌波,桨声灯影,都影影绰绰地投映在一汪柔情的河水里。隔着灰瓦白墙的屋檐,往北就是瞻园、白鹭洲,以及从桃叶渡至镇淮桥、河面摇船和沿河林立的酒家,入夜后浓酒歌乐,轻音曼舞,丝竹漂渺。
记得当时她刚来都城,年幼离家的哀伤和孤傲,让她的脾气变得孤介寡言,他就老是带她去乌衣巷,在那富商云集、骚人集会的雅地。在一片光辉的华灯中,连朱雀桥和桃叶渡都纷繁化作了诗酒风骚,化作女人们唇上的胭脂红。而他会给她点上一盏小橘灯,沿着河边逆流而下,两人肩并着肩笑靥纯真的模样难以忘怀。
朱明月咬唇,从床榻上起来,“放了小女!”
“奴婢找了,也赶了,可那小厮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来,还一向说、说……”
“如何又是你?”
桃叶复桃叶,渡江不消楫。
朱明月在瞧清楚拦路之人的同时,用力去拽伞柄,何如被对方紧攥着不放。
可没走出两步,就听身后的男人道:“戋戋五年,就将你教得如此有恃无恐、不识好歹。没干系,本王一贯善于经验如许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