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中其他诸将的府邸里,也都有朝廷的犒赏连续送到。毕竟是胜利之师,九死平生后,他们有资格荣享随之而来的光荣和尊崇。
杀,岂不坐实了篡权的罪名;
铿锵有力的隶书,力透纸背,直戳了天子的心筋。
不杀,连罪名都没定,总不能一向囚禁在牢内里。
是啊,迟早都要死。
那等惨状,便是疆场浴血返来的将领,都感到触目惊心。
红豆站在她身后,有些心疼地说道。
君臣之间,有多少次唇枪舌剑,多少次庙堂周旋,齐泰的温雅和顺,方孝孺的彬彬有礼,另有黄子澄的固执倔强,悉数化解在了那和顺少年的一一点评中。
她的爹爹,在尽本身最大的尽力,护着她。
方孝孺。
皇上大怒,命令诛其“十族”。
搏斗以后,普天同庆,大宴群臣。
“蜜斯,城上风寒,还是归去吧。”
老寺人说完,恭恭敬敬地行了礼,起家告别。
帝国已经在阴霾中压抑了太久,那些被鲜血染红了的城垣、宫殿,那些为皇权支出代价的生命,那些痛失了家人的亲眷,乃至另有那些被无辜祸及的百姓,当真需求一场昌大非常的宫筵,来冲淡诛杀和搏斗所带来的残暴悲怆。
阿谁时候,她就站在莲花亭上,含笑而望。
朱明月道:“爹爹放心,遵循以往的常例,晚些时候就会有宫里的寺人来府上,指导些宫中礼节。特别是何时进那边宫门,穿戴如何,那边跪、那边坐,那边待皇上召见……都会交代得妥妥当帖。”
以性命保全坚毅和虔诚,那些身单力弱的家眷妇孺竟然以身相殉,是不堪受辱,还是不肯愧对地府之下那些铮铮傲骨的罹难之臣?
可那些曾经待她如亲的人,那些她曾执师礼、悉心教诲过她的人,最后都直接死在了她的手中。
当即就有人讨情,讨情者同论!没有人想到,这仅仅是一个开端――就在诛十族之前,皇上恨其嘴硬,命人又大捕其宗族弟子,每抓一人,就带到方孝孺跟前,因怒他无动于衷,当着他的面施以酷刑。
“是呢,官员们的亲眷也都已经发配到了教坊。锦衣卫亲身去抓的人,传闻,当时有好些夫人已经吊颈他杀。”红豆叹道。
“到时候必然很热烈,北平可没有那么大的场面。之前金忠阿谁老匹夫还问我,列席宫筵,除了官袍,是不是不消穿戴别的了。”
在正法了这些建文肱骨之臣后,新皇也没放过那些残部余孽。有功德者盘点了一下,算上之前左佥都御史景清行刺得逞,命令夷其九族,尽掘其先人冢墓;又籍其乡,转相攀染,导致村里为墟。又如方孝孺被灭十族,坐死者八百七十三人,外亲坐死者复千余人;练子宁之死,弃市者一百五十一人,九族亲家之亲,被抄没戍远方者又数百人;陈迪之死,远戍者一百八十余人;司中之诛,姻族从死者八十余人;胡闰之死,百口抄提者二百七十人;董镛之死,姻族死戍者二百三十人……
方孝孺却不承诺。
由他来替新天子草拟圣旨,再合适不过了。
朱明月扶着城垣,没有说话,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喝止红豆大逆不道的乱语。即便红豆不说,其他的人也会说,后代之人也会说。在这此中,又有多少的殛毙是她形成的。
祭奠往生。
朱明月鹄立在西华门高高的城楼上,目送着那一道长长的送葬步队,视野苍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