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才不信赖甚么天理循环,报应不爽,他们信赖的是得过且过,他们信赖的是烈火烹油,得有一时,便受用一时。
偶然候,他们的见闻委实连浅显人都不如,因为浅显人认知的吵嘴是非,屎尿香臭,都一眼明辨。
他们不信赖报应,不然他们毫不会无底线,不顾廉耻,不顾阴鸷的为非作歹;他们又信赖报应,不然他们不会祭奠菩萨关公,也不会以放生来赎罪。
而他们因为跟班某某大师,某某高人学了一些外相狡计乃至驭人术等大而无当的厚黑学,就觉得智通玄远,法相无边,觉得只要学会了太上无极,太上老君吃紧如律令,觉得只要明白了一些一法通万法通似是而非的事理,便能够一法通,万法通,深味宇宙玄机了。
固然他们没有受过教诲,从骨子里有一种自大,当然这类自大也能够化成对于读书人天生的仇视。
薛大老板早就想要舍鄙俗就高雅,早就想脱却仆从之身而为贵族之家的起始。
他们觉得只要多多放生咸鱼乌龟王八蛋,那么甚么报应,甚么杀生的罪孽,甚么天理知己,天理循环,都报应不到他们的身上。
多少年来,薛大老板为了在女人身上找乐子,也为了在女人肚皮上找出虎虎生风的自傲,更加了弥补曾经的贫贱,不晓得已经服下多少人参鹿茸一类的大补药,不晓得已经和多少胡僧羽士讨过金枪药,习学房中术,也不晓得尝试过多少牲口的命根命鞭。
如果他们真的接收经验,如果他们真的还算是有畏敬之心,那么二十四史上败亡的名臣贵族的经验已经充足血淋淋了,如果另有未曾来得及习学前朝王谢之家的兴衰更替,那只能说他们是自寻死路。
他这类智识低下却暴富暴贵的武林大人物,固然已经脱却梁山豪杰光着膀子,大口吃肉,大碗喝酒,嘴巴油光光,胡子拉碴,经年经月不沐浴的恶俗,但是天生却有一种固执与冥顽不化。
因为他们觉得,不管是杀人放火,还是坑害了无数良善,抑或贪污盗窃,卖国求荣,只要多给菩萨关老爷上香许愿,多假惺惺的做些演出,多用泪眼恍惚,义正词严来做出要与民同甘苦虚无党,拿出贪婪的不义之财的万分之一做一些甚么慈悲的表象,就足以抵消他们的罪孽和知己的不安。
因为他们的致富并不是因为技艺的发明,也不是因为思惟看法的创新,而很能够因循囤积居奇,哄抬物价,官商勾搭的旧路。
但是明显手上满是志士仁人,良善百姓的鲜血,洗也洗不掉;枉死城里充满了被他们谗谄的性命,他们的府库里充满着不义之财,在天上堆积的财产,他们都是负数。
如此他们还要祈求神灵的庇佑护持,那岂不是南辕北辙,缘木求鱼么?他们要把菩萨关公的当作和他们一样的强盗么,那岂不是要拉着神仙来和他们同流合污不成么?
相反,他们越是钱来得快,越是通过残贼不义的手腕升官发财迅捷,越是趁着尚未有沉淀就已经被揠苗滋长的飞黄腾达,那种低俗的看法越是占尽了他们全数的脑袋。
究竟上,他们比平常的匹夫匹妇,如果低俗脆弱卑鄙起来更加为甚。
君不见,河池边放生的多是权贵或是他们的家人,上头柱香繁华香给菩萨神仙塑金身盖古刹的都是豪绅大贾,由此可见作者所言委实不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