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朔阳侯答说是出于怜悯,或是顾念昔日恩典……此时此地的街坊,哪一个不是出于怜悯?哪一个昔日里没有友情?

李绩心知此时现在多辩无益,暗中有些悔怨方才一时暴躁,回了这白衣文人的话。他抬高斗笠,疾步前行,噤声不语。

忽地自一旁的墙上伸出个脑袋来。

这墨客名唤做贾念学,与宦娘幼时了解,一同长成。贾念学对宦娘态度含混,若即若离,宦娘对他倒是敬而远之。只是久而久之,还是传出了流言,说是宦娘一心要嫁入贾家,便是做妾也心甘甘心,只是贾家老二贾念学对她情义不深,外加他娘亲不喜宦娘,以是婚事才一向未成。

她与徐世韦夜奔,将偷偷带出的嫁奁银钱拿了大半给徐世韦。徐世韦口上说这是为了拜见王谢大夫,必须用银钱办理,等他今后出息了,必会一分不差地了偿。直到徐世韦为人保举,入朝为官,乃至娶了皇后所出的长公主,沈晚才终究看清――她盘算主张要拜托毕生的夫君,却本来是只剑戟森森的中山狼!

宦娘当即停在不远处,耳闻甚是清楚,心上更是一紧。

但听得贾念学笑道:“将军能呈现在这席门僻巷里,必是为了来接熟稔之人。将军既带了五六兵士来,何不顺带着将我等也接走?将军既事前得了变故的动静,为何不奉告我等,好令我等未雨绸缪?”顿了顿,他又提大声音,哑着嗓子道:“将军可知――我兄长变捣蛋物!我嫂子被我兄长破膛!我爹娘下落不明!尔等官兵,大难之前,只顾私交,不顾大义!”

那人借着闪电光芒细细打量以后,大喊道:“你们这些拿大刀吃皇粮的,给我们个准信儿!这他娘的到底是如何回事儿,给我们个交代!”风雨如磐,他喊得声嘶力竭,甚为凄厉。

宽广无垠的天空中,乌黑、殷红、黛紫等诸色交杂糅合,分外妖异。电闪雷鸣,怪风盲雨,冰雹如阵普通打来,幸亏诸位兵士均头戴竹篾编结围成的斗笠,口围红斤,穿着劲甲,宦娘等人则捂得严严实实,手执由将士带来的红油伞,由兵士护着,谨慎进步。

沈晚是个荏弱性子,幼年时养在闺中,足不出户,见地尚浅。当时的她早已与京都裴氏的嫡子定了婚事,只是却误信庶妹沈容簪所言,觉得父亲是为了交友王谢才定的婚事。庶妹说那嫡子样貌浅薄,脾气粗鄙,她皆信觉得真,为此愁苦不堪。

这声音对于宦娘来讲分外熟谙。

她内心悄悄存了疑问。比及李绩的旧部王毅、郑甲领着李家等人入了繁华道的朔阳侯府,统统安排安妥,宦娘细心掩好门窗,点上烛灯,随即向着沈晚问道:“娘亲缘何这般惊惧?”

宦娘赶紧细心听着,将李绩旧部的姓名牢服膺在内心。

世人一听,此中大半都镇静下了墙头。

雨势稍减,风声稍退。墙头上,那贾念学头戴斗笠,嘲笑道:“我方才在那队人里瞥见了沈氏母女,如何?那两个女人也是你的‘家人’?”

宦娘听了这故事,暗恨娘亲不争气,却还是不忍也不能苛责娘亲。她笑了笑,起家边给娘亲换膏药,边在内心重重记下了徐世韦与那沈容簪的名字。眼下虽报仇无门,可也该记得仇敌的名字才是。有朝一日得了契机,必然以彼之道,还施彼身!

宦娘边随将士走着,边细心借电光打量四周。许是因为雨水冲刷之故,沿壁之上未见涓滴血迹,又许是将士先行清理之故,亦未曾有骇人尸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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