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平常地很,却生生刺了李绩一下。他恍若被人戳破了甚么似的,顿时淡然地移开目光,复又站起家子来。看也不看宦娘,他有些不耐地说道:“你就盯着桌子上的阿谁壶看,集合精力,一向看。”
宦娘沉默半晌,拢了拢额前湿发,随即笑了笑,道:“将军对我,向来不假辞色。”
宦娘不知本身是生是死。
刘幸挠着脑袋笑了,心想:将军那般的性子,岂是会“勉为其难”做事的人?清楚就是乐意得不可!
他眨着小狗儿似的水汪汪的眼看着李绩,内心暗道:还是俺刘幸有主张。将军大哥这都活了二十四年了,明显长得恁俊,技艺恁短长,却不知为啥还是光棍儿一个。这小妹儿和大哥熟谙,长得不错,身材儿也好,另有异能,真是如何看如何和将军大哥合适。
她半张脸都浸在浑浊雨水中,侧躺着身子,微微张着眼。面前,雨水击打出一个又一个水花,水花模糊泛着不易发觉的蓝色,四溅开来,溅入宦娘的眼中,化作滴滴水珠,凝在她的精密睫羽上。
“赦”与“射”音近,《说文》中道:“射,弓弩发于身而中于远也。从矢从身。”英王石赦,于杏花巷四周遇袭,转醒以后竟可拟出一把弓箭,箭取之不尽。
唤作刘幸的兵士依言而行,拿了铜质手铐脚镣与粗厚麻绳,毕恭毕敬地递到这脚蹬铜泡钉靴的男人手中。男人动何为是干脆利落,不管面上还是手上均不见顾恤之意。他用手铐紧紧监禁住宦娘被雨水泡的微微发肿的双手,随即又拴住她的脚,最后死死掐着她的下巴,逼迫着她伸开口来,先拿麻绳在她头上围了两圈,后将麻绳往下拽了拽,正塞住她的口。
刘幸苦苦揣摩:这哼一声是啥意义嘞?猪哼哼那是因为待在猪圈里头不安闲,将军大哥哼哼是为了啥?
李绩觉得宦娘已经昏迷,殊不知她虽因力量全无而闭着双目,耳朵却将李绩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他正想着,李绩却忽地开口,冷声道:“这女郎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个足不出户的女人。她能够忍的很,心眼也很多,只要你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,你如何说她,她都笑吟吟的。不过既然刘幸你这般说了,将军我就勉为其难,照看她一会儿罢。”
李绩非常冷酷地蹙了蹙眉,随即沉声道:“你身上有了高人一等的本领,今后也是要参军作战的。金戈铁马,真刀真枪,绝非儿戏。行伍之人,蓬首垢面,数十天洗不了澡再平常不过,到时候你要去那里梳洗?”顿了顿,他道,“且先看看你生出了甚么本领罢。”
他蓦地蹲下来身子,伸脱手来敏捷撩开覆在宦娘面上的湿发,随即钳着她的下巴,迫着她抬开端来。看了不过一下,他沉声道:“刘幸,特长铐、脚镣和粗麻绳来。”
遽然之间,她仿佛听到自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。只是她耳鸣不竭,实在难以确认这到底是真是幻。
她手的指甲狠狠扣着空中,面上亦紧蹙着眉头,眼角处蓦地生出几滴泪珠来。泪水倏然间便混入雨水,消逝不见。
他电光闪念间想到,“宦”与“换”字谐音,这宦娘的本领恰是“替代”。以钉靴替代紫沙壶算不得甚么,可如果以人头替代紫沙壶呢?
她强撑力量,伸开双眼,模糊约约见得一个身着银甲的将士呈现在巷口。很快,又有很多人呈现在他的身后。他们翻找着地上的尸身,愈走愈近……一双蹬着铜泡钉靴的脚呈现在她的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