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宗的眼瞳收缩,慈爱的脸蓦地扭曲起来,“或许朕等不到亲手杀贼的那一天,但必然要让朕的儿子们杀回京都,将窦贼挫骨扬灰,复我轩辕的江山社稷。”
“竟有这等事?太子恭仁孝敬,宣王素有贤名在外,”武安王抬眼看了席下,夙来小巧八面的宣王,彻夜面色微白,果然闷头喝酒,亦不像平常普通同群臣热络,顿时心下了然,不由嘲笑数声道:“倒是微臣家里的这些孝子……真该立立端方了。”
德宗哑声道:“那年昭明宫的大雪比本年的大多了,朕记得那雪快没了膝盖吧……朕还记得那地上的鲜血……淑琪的血流了一地,我还记得她的眼睛瞪着我,等出了神武门,一转头,她还瞪着我,另有我那不幸的芮儿……”
“朕倒感觉,对本身的女人,大丈夫当仁不让,方显豪杰本质。”德宗轻拂本身衣摆上的龙眼,笑看武安王,戏谑道,“更何况,卿与朕皆知,那花西夫人亦不是平常女子啊。”
皇后的声音微响,身边的寺人宫女早就仓猝挥手,四周的宴乐戛但是止。世人皆知庚戌宫变中,德宗爱妃孔昭仪及其女轩辕本芮不及逃出,被窦精华摧辱而死,且身后裸尸燃烧,极尽污辱之意。
德宗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传到下座,世人不知天子为何大笑,微愣了一下,旋即陪着更大声地笑起来。
我这才重视到那河里的倒影,那少女的脸上不时拂过光辉的花瓣。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,她没有神采,乃至没有五官,甚么也没有,只要一张空空的脸。
公然非珏向来就不晓得我长甚么样。
“这一年来,朕传闻太子数次宿醉在驸马府中。”德宗看着台上正舞着的太和乐,淡淡道,“朕本下旨让非白到新都养伤,本绪这孩子自小同非白要好,便私行离宫,想亲身接非白一同返来,不想半途被人伏击,只好先回了紫栖山庄。本绪本就娇惯,倒是受了很多惊吓,看看,彻夜他可一句话也不说。”
我一惊,用力展开眼,模糊看到斑斓悲伤欲绝地伏在我身边抽泣,哭红了一双紫瞳,几次地说道:“你这大傻子,为甚么要返来,为甚么要为他去送命?”
“然之,”德宗略一摆手,“于飞燕这一着隐棋出世,杀得窦贼措手不及;明磊暗度陈仓,声东击西打赢了汝州血战,实在高超。可惜明磊不是你的亲生子啊。朕虽不如爱卿懂兵法,”德宗看了看武安王如常的神采,持续说道,“却也传闻过,战前最忌将士异心。那于飞燕出身东营,本就是非白的熟行下,此番在汝州为非白援助,又同为前锋,不如将燕子军入编元德军如何?”
“这是家宴,原卿实不必在乎,只是,”德宗只淡淡一笑,“朕与卿都已不年青了,该是想想身后事了,就怕我们不想,这孩子们……倒先急起来了。”德宗轻笑出声。
“男人幼年时,谁不做几件荒唐事,何况是为了女人?爱卿不感觉非白很像年青时候的你吗?只怕当年的卿比他要更痴上三分吧?朕一见这孩子,便想起当年爱卿看梅卿时的那股傻劲。”
我的手方才触碰到非珏,统统的场景便全数化为樱花瓣,漫天飞舞,那片粉红的天下垂垂化作殷红似血的粉尘,最后,阿谁天下变作一片暗中。
此时半夜鼓打起,皇后正要劝德宗摆驾回宫,天空中却飘起鹅毛大雪来,宫人便从速换了暖炉,加了炭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