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娘与小环相视而笑,心中放下一块大石。自那岁春季见过沈夫人一面,回到府中以后,她心智糊里胡涂,竟一向未曾想起沈夫人来。她一个孤身妇人,亲朋无靠,流落在西街那般肮脏处所,还不知有多少滋扰?
本来沈夫人数日前外出,被巷弄中的男人揩了油,抹了一把手,言语间调戏几句。她一贯严守妇德,于妇人筹划看得甚重,是兰花那般纯洁淡雅的人物,如何能忍耐这些贩子之徒的戏弄!一时想不开,沈夫人便欲撞墙寻死。
第一百零五章 存亡
守中转头不满的看她一眼,将车帘拉下,道:“她既如此贞烈,怎会受人恩德?”
“如果做个教习倒也罢了,摆布不在一处。接畴昔一处住,倒是不当。到底她寡居日久,那股子伶仃孤寒之气,怕折人福寿。”
“……偶然,我总想,如果老天爷若与我一把刀,我便与人拼了,去了心中这口恶气。但是,每到绝境,总想着要跑,要活。总深思着,跑了那一段,便会有人来救我,有人来接我。娇儿姐救了我,八斤也救了我,路上恩赐的好人不计其数……。公然,熬一熬,便也能过得去的。不然,凭甚么我死了,那歹人却还活着?如果我如此委曲的去了,难道入了歹人的意?地下的爹娘有知,也会气急废弛,不得安宁吧。”
他竟然不敢大声扣问,只恐一语成谶,丢了她的性命。待看到小环点头,他才放下心来。那张脸,却太白了些。他是疆场上出来的人,心中晓得数十种逃生的体例,却无一种能教他救活这个妇人。
昌明正帮八斤搬场,刚巧路过,救了她一回。不料他自八斤家出来,便听到有人呼喝,一起喧闹往河边而去。合该沈夫人再次被救,昌明本不欲看这热烈,八斤却将手上家伙一仍,拔腿往河边赶,昌明只得跟去。不料,河中阿谁妇人甚是眼熟,他到底不忍,便撑船将她救了返来。现在,倒是躺在床上,不吃不喝,只欲断了那一口气。
她那哭声惨痛绝伦,让人闻之肝肠寸断。
容娘心中暗沉,她怔怔的瞧着沈夫人那张无一丝朝气的脸,一头青丝绝望的放开,带给人阴霾堵塞之感。
“嗯,教人的工夫可不如何。”守中的语气既非调侃,又非斥责,仿佛是平平的陈述一个究竟。
容娘没法,短促之间去觑守中,他却在不急不缓的吃茶。容娘恶狠狠的想道:便是你说要接去陪萱姐儿,如何此时一声不吭,真是可爱!平时吃茶向来都是一口饮尽,本日却来假斯文,也不嫌茶烫!
容娘坐在床沿。悄悄唤沈夫人,沈夫人倒是双眼紧闭,纹丝不动。容娘心中及其不安,便伸手去薄被地下摸沈夫人的手,那手却冰冷。容娘大惊,慌镇静张的去看那仆妇,那妇人微微摇了点头,哑声道:“已是三天水米未进了,原还能灌些米汤出来。现在竟是一心……。”
容娘焦急的瞧向徐夫人,徐夫人也微微摇了点头,萱姐儿是她孙女,老夫人的忌讳也是有事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