昌明看着徐守中,后者不动声色。
这是方才战后的寿州城。
金兵仿佛在摸索城内兵力,每日几百人,在城门口喊阵,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明白。
那是一把匕首。
高个子缩着脖子往寮口处看了一眼,一注烟雾袅袅升起。他的鼻子仿佛闻到了马肉的香味。
远处是淮河,如一带白练,悄悄流淌。
彼时,他正仓促赶往泸州。途中军队颠末一个小镇,当场安息半晌。
原寿州留守,则在上回敌兵布阵城下之际,仓促逃离。如此,新的留守未曾到来之际。竟是由正六品的拱卫大夫带领这一行五百余人对阵两千余人的金兵。
半夜寒凉,徐守中翻了个身,枕边的硬物磕碰到他的脑袋,他将那物攥进手中。
“呔,你俩个,想叫老子抛下城墙去喂金狗么?”
两个站岗的老兵油子挤挨在避风处,身上衣裳薄弱,抗不住冷冽的河风。干巴巴的脸往里凸起,较着是吃不饱的饿男人。他俩搓动手,跺着脚,嘟囔着。
如果容娘子不出那事,想要好些。将军那般冷酷的人,别人天然看不出来,但是本身是贴身之人,怎能不晓?
城墙外马蹄踏响,矮个心中窃喜,有救兵动静了么?有粮食了?
徐守中的大拇指摸过刀鞘,顺着每一条刻纹抚过,直到绝顶,复又闭紧眼睛睡去。
午后,再有一个时候,矮个便可换岗归去安息了。但他觉着非常镇静,仿佛一场大战便在面前,己方的胜利已然在望。其他兵士皆已晓得主将的好动静,那般模样,可不是伤势大有好转么?
矮个咧嘴一笑,握枪的手又紧了一紧。
头上挨了一叩,矮个啐道:“呸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率兵上万,杀的金人胆战心惊的徐将军怎会怕这么点小伤!哼,想必那群金人见将军未露面,同你普通心机呢!不然,怎敢来挑衅?”
自三年前那封家书来到,大郎就变了。
梦入江南烟水路,行尽江南,不与离人遇。当时轻别意中人,山长水远知那边?
从不踌躇的他偶尔也会有半晌的恍忽;战事之余默不出声的骑着马一个一个村落的跑;身上的衣裳,还是容娘子里去之前做的那些,中衣淡薄得可见丝缕了,仍姑息穿戴。
矮个再度将背挺了挺。
城门持重的开,严肃的关,直将那群金人蒙的一愣一愣的,好几日不敢过江来。
“贼亡八,晓得我们无粮无人,成日来闹腾,叫老子受气。不如一趟打了,不是他死便是我死,图个痛快!”
贰心中一惊,转而一喜!
昌明至外头找了四喜问了问伤口景象。四喜只是感喟,好是好了些,若要大战,倒是非常勉强啊!
一股杀气从那具身子里向四方分散,直叫胆怯者热血沸腾,颓废着精力抖擞!
“可将军的伤势?”
三年对敌,罕见败绩。若金兵晓得对战的是他,常常闻风而逃!
岸边十里滩涂,足有一人高的枯黄芦苇顶风飘零,轻柔的苇絮恍惚了眼睛,仿佛那处是一大片黄色的云,软绵绵的,铺在河滩上。
“呵,你急甚,摆布是一群待死之人。等救兵一到,咱吃顿饱的,砍死那群猢狲!”
瘦矮个将衣领竖了竖,仿佛如此可遮挡无缝不入的北风。
“再撑三日,三日救兵不到。诱敌攻城,决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