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摇摆,车帘子上的流苏摆布泛动,似绿莺的心普通,迟疑不定。偷瞄了冯元一眼,暗忖斯须后,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:“爷昨儿说的话但是真的?爷如何晓得蔡大人没事啊,万一判斩立决可如何是好啊?”她就怕他昨儿是随口安抚蔡家。
那茶盏歪倒在桌上,原地咕噜噜转了一圈儿才停,半盏茶顺着桌沿儿滴滴答答全浇在了冯元的衣摆上,湿的位置好巧不巧,便在那腿间。
冯佟氏腿僵肩酸,瞧他都快用完了,心急如焚。她眼一闭心一横,胳膊肘往中间一拐,袖子带倒了冯元面前的茶盏。
蔡县令一颤抖回过神来,跪地朝他磕了几个响头,惨笑起来:“大人方才的措置下官均已瞧见,大恩大德也只能来世当牛做马酬谢了。下官晓得是要进京受审的,犯了这么大的罪想必免不了一死。下官也确切罪该万死,可实在对上饶不舍,死了灵魂也要留在故乡保佑子孙和县民啊,求大人成全......”
闻言,小儿脸一白,赶紧点头:“没人没人,这西角门没人去的。”
想起甚么,她又问道:“那你方才喊的但是‘祖父莫去’?为何要喊这话?”
冯元点头“嗯”了声。
冯佟氏赶紧接口道:“渊儿先头说,他今儿在自个儿院子里用。”
忖了忖,到底另有些忌讳外头,他肃着脸叮咛她:“你莫出声,细心让外头听到。”
“你祖父往角门去,角门可有甚么人在等他?”
一炷香的工夫不到,桌上溅满了菜汁子,几盘好菜被她东戳戳西挑挑,瞧着惨不忍睹。
绿莺向他招招手,那小儿瞧她头顶白纱,似观音菩萨普通,内心一喜,大着胆量朝她颠颠儿跑了来。
“既不是整寿,便在库房里挑件罢,你自个儿决计便是。”冯元回道,想到一事,又叮咛她:“前儿得的老杨参,也在库房里,那日莫忘了带去给老夫人。”
如此爱民如子之人竟要不得善终,绿莺瞧他们一家子面色凄惶,连那懂事的焕儿也哭得一抽一抽,她不免内心亦跟着难受。
见她今儿这般殷勤,冯元一时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甚么药,被她晃的眼晕心烦亦只能忍着,不动声色地闷头用着膳。
“他......这是要去哪?”冯元愣愣问着。
他这话一落地,仿佛那阴雨天一下子变作了艳阳,蔡家人喜极而泣,直觉着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,个个伸手拭着虚汗。
冯元回身将她往怀里一扯,手亦不端方起来。
此地事一了,翌日世人出发回往汴京。
冯元迈过门槛,冷眼一扫,未见冯安,便问下人:“少爷呢?可唤他了?”
冯元冷眼扫了她一眼,未作答。
想到这里,她便苦着脸告饶:“爷,车外头另有人呢......”
冯佟氏点点头,“妾身省的了。”抬眼时,瞧见门外正往膳厅端盘盏的丫环,她堆笑道:“老爷,今儿晚膳妾身让人备的皆是你爱吃的,有那烧胡鸡、梅干豆腐和云水蔡鱼。”
小儿脆声道:“这西角门旁有口枯井,死过人不吉利,府里下人从不走此门。祖父和爹娘也经常叮咛焕儿莫去,焕儿都记取呢,如何今儿祖父倒不记得嘞。”
待冯元落座后,她却不坐,也不让丫环插手,自个儿亲身为他布起菜来。边替他夹着菜,边搭着几句“这鱼新奇着呢,老爷谨慎鱼刺”、“这梅干也是才晾完的,味儿正”如此。不过仿佛因着极少服侍人,慌乱得很,夹的豆腐,落碟时是碎的,取块儿鱼,上头还插着好几根大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