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莺心如擂鼓,脑筋乱了套,满桌子菜品瞧在眼里都变得恍惚不清,她咧咧嘴,强笑道:“这些衣裳裁小了,我想着过些日子拿去给菱儿。”
吴清皱眉打断她:“莫要再公子公子地唤了,我们既已了解何必见外,便唤我俊倾罢。”
吴婶子是她婆婆,她是吴家儿媳妇,嘻嘻......绿莺忍着羞臊抿嘴笑得甜美。将银票折了折塞进前襟暗兜里,她在心底发誓:这一百两算我借的,将来我跟吴公子定会尽力攒钱,不管多久,十年还是二十年,迟早有一日会还给你冯元!
吴清宠溺地刮了下她的小琼鼻,无法道:“大官哪是这般轻易便当得的?乡试完了另有会试、殿试呢。”
绿莺来时,吴家正吃着圆子。
“女人莫要犯傻啊,老爷隔三差五过来,他若看你不见了,估么你们还没跑出都城便被他抓了啊......”
吴清眼里含着淡淡地笑意,终是伸手将银票接了过来,她这才喜笑容开。
绿莺一脸娇憨,正扬着脖子望着他,双颊晕红,眼儿弯弯似新月儿般,小女儿情义旖旎。
春季的傍晚,风已然比晌中午大了些,掀动了轿帘,将绿莺的泪吹散在了这桐花深巷中......
绿莺一滞,呆呆问道:“吴公子要参考......下月的秋闱?”
“女人如何就这么想不开呢?老爷待女人的好,那但是六合可鉴的啊......”
勿须比及朽迈干瘪皮郛消逝,以冯元的寡淡薄情,没准过些日子便腻了她,到时她的结局如何?送人、发卖、发嫁,还是青灯古佛?她不知。可她明白,现在有个男人至心待她,男耕女织、安好安好的日子摆在面前,她为何不试?
秋云心下奇特,女人与吴公子每回见面皆有她在场,从未独处过,那他二人到底是何时有的这个想头,又是何时商讨的这件要命事呢?揣摩斯须,她忽地睁大眼,望着绿莺摸索道:“吴公子何时来接女人?”
我也忒孟浪了,人家女人哪能不羞,绿莺,待我高中时定将你娶进门来,把你这朵娇花庇护平生。
吴母对劲一笑:“老身虽瞎了,可日日亦练就出一手了,除了劈柴,旁的皆不在话下。当年家里穷啊,老身将霖奴艰巨拉扯大,他亦争气,书读得极好。几月前我母子二人来京,便是为着八月的乡试,没成想老身竟得了这病。霖奴为了给老身治病,白日去摆摊子赚银两,夜里温书,吃不好睡不敷,身子哪能吃得消。没钱给他补身子,老身就做些他顺口的,这不?隔三差五便团回圆子吃,呵呵。”
汝之蜜糖,彼之砒.霜。望着满脸不同意的秋云,绿莺不欲多解释。拿过来那承担,她缓缓解开系扣,将里头的绫罗绸缎一件件拎出来。瞧瞧,才包了一宿就满是褶子,贵重的东西公然华而不实,粗棉布就比它强,如何压都不易皱。
转头时瞧见吴清满眼氤氲地望着她,里头藏着百般情义。是蜜糖,是包着毒衣的蜜糖,她想要,却不敢要、不能要。那情仿佛千斤重,她有力接受,只能错开眼,干巴巴地搅着勺儿。
回府后,绿莺一进门便听春巧报说冯元来了,心一悬,仓猝进了屋。
绿莺对这苦口婆心的劝很有些不觉得然,好?吴公子对她是尊敬、顾恤。冯元呢?轻视、亵玩!她明显是人,现在却仿佛一株盆栽、一只囚鸟。色彩光鲜时,冯元拿丰沛水土养着她,将来呢?色衰爱弛?她嘲笑,她哪配呢!冯元对她哪有甚么爱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