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仆几个正顽笑着,忽地如一阵风般跑出去一四五岁的小丫头。丱发上的粉色发带还沾着泥,小脸儿脏兮兮的。秋云赶紧拦在她身前,嫌弃地扫了眼地毯上被她啪叽出的大泥巴,这哪个下人家的孙女啊,跟小牛犊似的一个劲儿往前冲,可别冲撞了她家姨娘的肚子啊。
翌日,刘氏一反平常孤傲,竟可贵地脸上挂笑,一步三扭地来到小巧院。
小巧院也有灶房,可惜大户人家的端方严,能不能开仗得主子说得算。她想求一求冯元,现在他早膳在这里用,有个小灶房也算便宜。谁料冯元一口回绝:“莫要费事了,王氏刘氏她两个那莘桂院也没开小灶,在你这破了例,瞧着欠都雅。”
除了胎动愈来愈频繁,绿莺也没旁的不适,吃很多睡得香,唯有这小巧院没有小灶房一事,很有些不便。
绿莺坐在桌旁,秋云春巧立在跟前,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这几盘菜,个个浑身紧绷,如临大敌。
绿莺放下筷子,见她神采乌黑,穿得也不面子,直勾勾盯着桌上饭菜,猜她应当是府里的家生子。家里人没看住,她饿了偷跑出来的?悄悄一笑,指着圆凳朝她说道:“坐下吃罢,吃完送你去找你娘。”
再瞅瞅这屋里,木器、摆件、脂粉,实在比旁人家领着一等月银的大丫环用的强不了多少。如此寒酸了,在冯娴眼里,那也是苍蝇腿上的肉,能刮一点是一点。
天子从子民家借用东西,那叫御用,面上是你亏损了,可这殊荣上能给你八辈祖宗添光、下能庇佑你几世先人,这千里挑一的机遇还大家抢破头呢。可你冯娴算甚么,东西落到你手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,将来更是甚么光也借不着。故而,此人若憋得久了总有炸的时候,兔子急了还咬人呢。
“不不不,这虾仁色彩好着呢,应是放盐了,这咸口萝卜放的必定是糖,这饭里应当埋着一把石子儿。”春巧摆摆手,辩白得头头是道。
面对刘氏,冯娴朝她头上光秃秃的大圆髻撇了撇嘴,又梆梆梆拍打了两下空无一物的案格,斜眼撇着她那一身灰衣裳,阴阳怪气哼道:“呦,我们刘女人今后视繁华如浮云啦,这是要削发了?”
这都不算事儿,小丫头一点都不感觉这是停滞,不迟误她往嘴里扒饭。两管青绿鼻涕跟两条虫儿一样从鼻下出来出来,出来又出来,伸缩间还沾到了些正被送入口的碧粳米饭上。
冯元有苦说不出啊,他自有他的考量,虽说警告过冯佟氏,也让德冒在府里多安排了一番,可再是谨慎,也不成能一日十二个时候都是铜墙铁壁罢。绿莺吃的府里大灶房的饭菜还好,阖府吃得一样,能够安枕无忧。如果开个小灶,岂不将自个儿逼到险境,的确隐患重重。
这、这真的假的啊?绿莺挺着肚子靠在床头,都听呆了,这如何比她本来的主家刘太太还吓人啊,捡来的孩子罢?“这大女人是太太所出么?”
这句话哪是这个意义,笑了笑,绿莺无法地摇点头,倒没太将她说恰当回事,猜她只不过夸大些罢了,世家蜜斯哪能如许呢?
酸溜溜地恋慕完,她才点明来意:“你还不晓得罢,咱家的大女人就要返来了,她夫君去南边到差,没带她去。嫌国公府冷僻,说要回娘家住一阵子。我呸,估么就她那万人嫌的不利性子,在婆家待不下去了。还只住一阵子,官员外任三年,可别让她赖在这三年啊,不然这冯府值钱的玩意儿都让她搜刮走了。我可提示你了啊,没事莫要让她进你的屋,进了也将这些值钱的守好了,便是一张纸,也得细心着,她甚么都偷,连人家穿过的袜子都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