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军比武,不战而逃视为背叛,逃不了一个死。可在这天灾下,倒不消那般畏首畏尾,便是狼狈地回了京,大不了只是个撤职罢了,小命要紧。詹士想了想,也只能如此了。
由南至北,有一条远洋,名唤云海。此时在这汪洋的大海上,行驶着一搜三层高的官家楼船,满载着各式征纳的粮种,二百万石之重,船身下沉,吃水颇深,所幸未遇暴雨或暴风,倒也行得安稳,一起往汴京而去。
倾尽家财才捐了这么个官铛铛,若不是每年能捞些油水,谁乐意干,在海上一待就是几个月,又吐又晕的,下了船脸都是绿的。
故而,今儿这金銮殿文武百官的摆列很有些好笑,文官那一侧,人都立到了殿门处,如列队买油条般,一个挨着一个,背面人手里捏着的朝板紧紧戳着前一小我的后背。另一侧,行列稀稀拉拉如布阵。
为了相互制衡,防备贪吞,每岁皆由掌管海运的漕运司与卖力赋税的户部共同派人运送。这一季,护送的人乃是漕运司里的六品运送司詹士及户部八品大使史奋。
端方好歪倒的书箧,寻出纸笔,他歪着身子于颠簸间,仓促写下一封遗书:“敬贞一十三年四月十五,载有二百万石税粮,由广夏府四月初五驶往都城的官船祁云号,于中午末,遭受暴雨暴风。未时一刻,船舱开端渗水。未时过半,船体淹没已至半身。目测不至申时,船身便将颠覆。此次天灾,人力之所不及,税粮不保,吾与两千名运军命将休矣,奋有负皇命。”
上等仓里,两个运军摆布阿谀着吃小酒的詹士,“大人,部属见那史大人貌似是个不懂情面油滑的老木头,我们这回又捞不到甚么好处了罢?”
“你等怕死的,且去罢。人各有志,本官不会禁止,可本官誓要与此船共存亡。”
古往今来,文武数量上本就阴盛阳衰,何况又因本朝承平,恰是建朝伊始,战事殆尽,是局势所趋也好,皇上猜忌也罢,当初丁壮武将释兵权后全封了文官。有兵权的零散几个镇守四方呢,这里武官只剩下几个老掉牙驼背的无实权闲散将军及一些年青总兵。
“大人,似要刮风落雨了,可要命令让夹板上的巡兵回仓遁藏?”
划子十余只,被抬出来,歪着摆放在船面上,詹士朝身边负手而立的人谦逊道:“史大人先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