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待西门庆往衙门中去了,弓足把秋菊扯到院里,教她顶着大块石头,跪在院中。跪到她本身梳了头,叫了画童儿来扯去秋菊的衣裳,拿板子打着,骂道:“贼主子淫妇!你从几时这般了不得?别人兴你,我却不兴你!姐姐,你也知我这小我,姑息些罢了。平白撑着头儿,逞甚么强?姐姐,你休要倚着。我到明白,洗着两个眼儿看着你哩!”骂了又打,打了再骂。那秋菊痛得似杀猪般地哭叫。
月娘还是要留大妗子下来:“大妗子,亲家若不去,只在你身上。”存亡把大妗子留下了,然后作辞上轿。
这时,玳安出去讲:“云伴计骑了两匹马来,在外边,请爹出去瞧。”
瓶儿说:“头里因大妗子她们来,乱着,就健忘了。寻觅起来,把她们也唬走了。”说着,把那三锭金子交与西门庆收了。
这时,西门庆出去,把失金子的事说了,叮咛月娘:“你与我把各房里丫头叫出来鞠问鞠问。我使小厮上街去买狼筋了。早拿出来便罢,不然,我就用狼筋抽起来。”
奶子快意儿问瓶儿:“娘,没曾收哥儿耍的金子?只三锭,少了一锭。”
西门庆却说道:“到底是谁拿了?由他,渐渐儿寻吧。”
弓足说道:“那你扳亲家你自扳去,平白无端骂我怎的?”
吴月娘在头里,接下去是李娇儿、孟玉楼、潘弓足、李瓶儿,快意儿和惠秀随后。快意儿肩舆里用红绫小被把官哥儿裹得严严的,还怕孩儿着冷,脚下又蹬着铜火炉儿。到了家门首下轿,西门庆正在上房吃酒。月娘世人出去,道了万福,坐下。月娘便把本日酒宴上的事说了。
瓶儿说道:“我没曾收,不是拿汗巾子裹着的么?”
弓足还要打她,又怕西门庆在那屋闻声,只得闷住气,卸了盛饰,上床睡了。
玉楼听了,不言语,自个开门去了。
弓足见叫不住他,心中已有几分羞讪,狠狠说道:“甚么奇怪货,忙得这等剌剌的。不与我瞧则罢了,贼跌折腿的三寸货强盗,进她门去把两条腿都折歪了才见报了我的恨。”
西门庆便把商客还银子利钱的事说了。瓶儿取了一方汗巾儿,把金镯子裹了,再给孩子耍子。
瓶儿说道:“那里来的?只怕冰了他手。”
瓶儿这才渐渐起来,梳了头,走到后边,拜了大妗子,和月娘一道收了礼品,赏了送礼的。
“我不好说的,她不是房里,是大老婆?还不知是谁家的种儿哩!”弓足咬住这句话不放。
西门庆听了此言,心中大怒,骂道:“贼淫妇,还不过一边儿去!人这里说话,也插嘴插舌的,有你甚么说处?”
“谁教你说话不留着点。他不骂你骂谁?”玉楼说道。
潘弓足在旁接过话来讲道:“不该拿与孩子耍?只恨不得全搬她屋里去!头里叫着,给俺瞧瞧。好似红眼军抢将来的,不教一小我晓得。这回找不着了,亏你如何有脸来对大姐姐说,还教大姐姐替你查考各房里的丫头。教丫头们口里不笑,内心直笑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