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楼翻开帘儿,先出来说道:“大娘,你看我牵了她来。她不敢不来。”又笑着对弓足说道:“我儿,还不过来与你娘叩首。”又对月娘一本端庄地说:“亲家,孩儿年幼,不识好歹,冲撞亲家。还请高抬贵手,姑息她吧,饶过这一遭儿。到明日再无礼,随亲家打,我老身却不敢说了。”
大妗子也欢畅:“你们姊妹笑开了,欢欢乐喜却不好?”
玉楼笑道:“她不敢不来。若不来,我可拿猪毛绳索套了她来。”一句话。说得世人都笑了。
待弓足走了,月娘对西门庆道:“我本日偏不让你去,我还和你有话说。你俩合穿戴一条裤子怎的?这是甚么天下,走过来在我这屋里硬来叫你。没廉耻的货,她是你老婆,别人就不是?你这贼皮搭行货子,怪不得人说你。一视同仁,都是你老婆。休要显出来便好。从东京返来,就没去后边歇一夜儿,吃她在前边拦住了,教人怎不恼你?冷灶着一把火,热灶着一把柴才好。本日孟三姐在应二嫂那边,一天也没吃甚么,不知是掉了口寒气,只害心凄恶心,应二嫂递了两盅酒,都吐了。你还不往她屋里瞧瞧去?”
弓足见玉楼这般说,深思了半日,泪水收起,怨气吞下,镜台前拿过抿镜,只抿了头,戴上髻,穿好衣裳,同玉楼今后边上房走来。
玉箫来了,拿了块腊肉儿、四个甜酱瓜茄子,要给潘姥姥,见潘姥姥已走,便递与秋菊收了,然后向弓足说道:“昨日晚夕,俺娘对着爹好不说五娘与爹两个合穿戴一条裤子,没廉耻,把爹拦在前边,不放后边来。掉队把爹打发到三娘房里歇了一夜。”
弓足没言语,接了。
西门庆笑道:“谁教她不唱与她听哩。也不打紧,到明日,使小厮送一两银子补他,也是一样。”
月娘说道:“她不言语,哪个好说她?”
弓足赶快洗手剔甲,在炕上与玉楼装定果盒。
玉楼说道:“你就由她说几句。我昨日不是说了,一棒打三四小我。就是后婚老婆,也不是趁将来的,当初也有个三媒六证,那里就是平白无端地往你家来?砍一枝,损百株。兔死狐悲,物伤其类。就是六姐恼了你,另有没恼你的人。有势休要使尽,有话休要说尽。凡事看上顾下,留些儿防后才好。不管蝗虫蚂蚱,一概都说着。另有三位师父在旁,大家有面,树树有皮,俺们脸上就没些血儿?罢了,畴昔的就让畴昔了吧,将来还在一处儿,唇不离腮。你快些把头梳了,咱两个一道后边去吧。”
弓足大声嚷道:“是我的丫头如何的?你们打不是。皮袄是我问他要了,他还拿了衣裳与人,你怎不说说?丫头就是我惯了她,我也浪了,图男人喜好。像这等的,倒是谁浪?”
西门庆这才兑了三十两银子、三十吊钱,交与弓足办理。
孟玉楼在旁说道:“大娘,你本日如何这等恼得大发了,扳连着俺们,一棒打着好几小我。六姐,你就让大姐一句儿罢了,只顾吵嘴。”
次日是腊月月朔,孟玉楼在月娘房里总了帐,等西门庆返来送与他,交代弓足办理钱帐。西门庆问月娘怎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