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妙文此人长了一副极其白嫩的皮相,仿佛见不得光似的,看着很像不老不死喝人血的妖怪。
石庆复又低下头擦地:“七郎没说。”
氛围难堪,南山遂又问道:“郎君常日里都起得很早么?”
她正靠近了看时,身后忽蹦出一个管事老头来,黑着脸同她道:“郎君不喜旁人对他的菜猎奇。”
她终究感觉心中好受多了,然周遭蠛蚊倒是非常猖獗,嗡嗡嗡的声音听得民气烦意乱,对南山来讲,更是煎熬。
裴渠径直走畴昔,俯身将那琉璃碗端起来,转过身就送到了南山面前:“他不吃就算了,不要华侈。”
南山拱手笑,全然一副小人物的谄样:“徐少卿竟还记得南某,实在令人惶恐。长安衙门眼下虽略忙了些,但总不至于乱糟糟甚么也做不好,该做的事仍得按着昔日端方来,南某到洛阳,亦只是按端方行事罢了。”
徐妙文面前摆了一只琉璃碗,里头是拌了糖与酪的樱桃,装得都快冒了尖,可见府里待客实在很风雅。
管事为了让南山知难而退,连毁形象这等大招都放了出来,却没能浇灭南山斗志。南山浅笑着点点头,算是附和了他的话,又道:“贫苦人家约莫不会嫌弃半子爱种菜罢?”
南山以为裴渠是用心支开她,因而非常见机地哈腰行了个礼,恭恭敬敬回声退下了。
肥大肤白的管事老头却仍旧没好脸子给她看。
这位客人来得并不算俄然,前阵子便与府里打过号召,只是谁也未想他竟是这么一大早就到了。
裴渠眸色似稍稍深了些,开口道:“此话怎讲?”
徐妙文细赤手指捻起桌上一根樱桃梗悄悄搓了一下:“你一去九年,不沾朝中之事,现在返来怕是连人也认不全了,可这位南媒官,倒是个活户籍,恐怕再无人比她更清楚朝中上高低下的来源了。”
南山想,不就是客岁将你爱好万分的表妹说给你最讨厌的曹侍郎家儿子了么?
徐妙文正要再开口,南山听得有脚步声垂垂近了,她从那脚步声中辨出来者身份,恰是裴渠。
南山刚要迈出门,石庆却按着那抹布往前恶狠狠地推了一下,挡住了南山的来路。南山一愣,只听得石庆埋首道:“郎君还让我叮咛南媒官,府中夜间仿佛不承平,还请南媒官保管好财物,免得被人窃走了。”
她低着头打了声号召,称时候不早不便再叨扰,说完就转过身朝西边廊屋走去。
南山感官超群。耳朵眼睛鼻子都极好,轻而易举便能听得旁人墙角,黯光中也能读书,鼻子更是活络得像只狗。哦不,比作狗仿佛有点糟糕。
你说他翻了吗?仿佛有,却又没看逼真。
她在寝床上坐下,屈指轻叩床沿板子,仿佛在算时候,又仿佛在听动静。
南山脸上顿时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容,连脊背都弯了几分,一进门,便见徐妙文在首席坐着。若将他面前那矮几换成高足案,便是活脱脱一副审疑犯的架式。
南山重视到他投过来的目光,倒是分神又打死了一只蚊子,她脱手极快,又很准,的确是个打蚊子熟行。
南山一眼便认出了他,不但如此,她还晓得这位徐少卿家里有几个兄弟姊妹,与谁来往甚密,又和谁有含混干系,手里办过哪些大案,和谁有仇,又欠谁情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