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前两天,这和尚还真能饿着他。
然后弯身下来,将这一根竹筷拾起。
他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大魔头,好吵嘴坏大活人都杀过了无算,一只蚂蚁又算得了甚么?
但没干系,来日方长。还给他留了一碗饭,就证明这和尚明日还会来。在六合神诀反噬之前,他有的是时候跟他耗!
“啪”一下,洁净的竹筷被他扔在了台阶上,滚落在一碗白米饭中间。
他自来是“宁教我负天下人,不教天下人负我”,眼下心底诸般邪念翻滚,面上却安静似水。
起家后,他也没转头。
越是见着和尚这类慈悲之人,他越是想做点特别残暴的事,然后赏识他们的哑忍与痛苦。
很久以后,才突地一声笑。
沈独也看了他好久。
谁也没有说话。
毕竟这类当着一个和尚的面“杀生”的事情,不消想他都晓得,比甚么喝酒吃肉严峻多了。
伴随而生的,还是那压都压不归去的恶念。
沈独就这么混不吝也无所谓地微微抬着下巴,眼底透着一种冷酷,尘凡皆游戏,众生俱蝼蚁。
可明天,他挑选了分开。
清楚只相隔五步,中间只倒着那一根竹筷,可却像是隔着鸿沟与通途。
沈独在自语,那声音低低地,有一种说不出的凉薄与讽刺。
这……
沈单独来瞧不上正道那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。
这头是沈独,那头是和尚。
一片喧闹中,只要风过竹海的响动。
因而那有趣的感受又上来了。
那……
慌乱的蚂蚁们早就散了。
“滴答。”
这清楚是他在用力地禁止住甚么东西。
一滴血顺着食盒的边沿淌落下来,点在犹带着几分潮湿的枯竹叶上,触目惊心。
沈独看了一眼,实在对和尚这态度有些不测:他本觉得,对方非常不欢畅。
一时之间,内心竟说不上对劲。
被他持在掌中的佛珠与竹筷相撞,晃闲逛悠,有了细碎的声音。
台阶上,一下就剩了一碗白米饭。
平白透着点风趣。
可现在他修为都返来三分之一了,在这山野间弄点吃的,实在不在话下。
竹舍内没有燃灯。
看似天然,实则不是。
现在这和尚斤斤计算的各种行动,在他看来,是如何看如何不舒畅。
悠长的寂静中,沈独觉得他是要走的。
他神情带着几分呆滞地看和尚。
一双洁净的新竹筷就插在食盒旁。
“你干甚么?!”
沈独从不是甚么好人。
只可惜方才反应不敷快,没能及时跟上那秃驴。
和尚的身影,像是被这突然来临的冬夜染上了多少寒凉的冷意,那夙来温润的月白,也不能将其消解。
他袍角被风吹动,身躯却一动不动,如同碑林里一块已经长了青苔的石碑,又如山壁上一尊砥砺好的佛像。
在将压在食盒底部的白米饭取出放好以后,他竟然又将刚才取出的那一盘八宝鸭端了归去!
“给脸不要脸。我不要他命,他倒敢饿我饭了!”
碾死一只蝼蚁罢了,便要让他吃这白米饭,且看那架式竟是连采药换药都不筹算做了。
可黑暗中,他脸上的神情却渐渐沉了下来,一双阴暗通俗的眸底,垂垂结了一层薄霜。
扔了筷子以后,他看都懒得看那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一眼,直接从台阶上起家,一个纵身就没入了林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