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娘,您醒了?”莺时趴伏在榻前,见主子终究醒来,忙低声唤了守在屏风外间的几人,挽月叮嘱槐夏从速去叫太医,掉队一步进到阁房,就看到绀香站在床边扯着帕子呜呜低泣。娘娘几番出事,实在吓到了她们。
“三王之乱安定,宁王连累此中,姐姐自戕于天牢,若非我以当年救驾之功挟恩图报,为姐姐求得一寸葬身之地,怕是她在身后都不得入土为安。祖父您再清楚不过,宁王罪不及死,姐姐更不消死,可罪王之妻,出身严家,即便放逐千里以外,皇上对严家不免心生嫌隙。我姐姐为何俄然在牢中自戕,其中龃龉,莫非祖父觉得我内心就没稀有吗?之以是吞针般哑忍,所为的,也不过是祖父您口中所说的俱荣俱损,毕竟,我另有母亲在此大家间。”
沉默就这么持续了一盏茶冷掉的时候。
祖孙二人四目相对,最后,严阁老让步,叹了口气,道:“就如此吧。”
“可我的哑忍、我的让步又换来了甚么?只要更大的热诚,和更深重的伤害。”严静思眼底浮上血丝,咬牙沉声道:“我是死过一次的人,连带着那些哑忍,那些责备,那些俱荣俱损的动机,十足都死在了畴昔。今后,我只求本身痛快,只求我母亲痛快。以是,祖父您之前与我提过的,让七妹进宫之事,本日我便给您答复:毫不成能。”
幸亏总算是熬过来了!
院门口,严静思目送严阁老的软轿消逝在视野所及,忽的面前发黑,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,落空认识前只昏黄感遭到本身被人扶住。
严阁老深谙此事理,何如长房勘不破,频频行动,为了保全长房,他不得不从旁善后,终还是与皇后走到了本日积重难返的境地。
现在再究查孰是孰非,已经全然偶然义了。
严阁老历经两朝,大风大浪中走过来自认何种场面都能稳得住心神,万没想到本日竟被本身的孙女打了个措手不及。甫进门时的气愤此时已被震惊、羞愤、尴尬以及深深的忧愁和不安所代替。不安的是,这些尘封之事究竟是谁奉告皇后的。忧愁的是,自发得紧紧掌控的人一经脱缰,将会给前路带来多少变数。长房宗子作为严家下一任的家主,与皇后之间的嫌隙已无可修复,前程一时变得暗淡不明起来。
严静思唤挽月出去换了壶热茶。滚烫的茶汤斟进釉色青润的茶盏中,严静思不饮,只是将茶盏握在掌中,感受着不竭升温的杯壁由暖转烫,熨烫着她的掌心,然后又由烫转暖转凉,再没法伤害她手掌分毫。
紧捂着的伤口本日被揭开,脓疮剔除痛彻肌骨,却也意味着重生肌骨指日可待。
严阁老复又感喟道:“你父亲当年若能纳上一两房妾室,膝下多添三两男丁,你娘也不至像现在这般孤寂清冷。你大伯父做事是莽撞了些,然初志确是为你母亲、为你们一房的香火传继考虑,总不能让你父亲一脉自此在家谱上断了秉承。至于这过继的人选,我们总另有筹议的余地,严家旁支也有很多优良的儿郎。所谓多子多福,平常百姓家如此,天家亦然。”
严静思固然现在体虚有力,手脚发软,但表情却格外轻松。人一放松,胃口也返来了,沈太医在屏风内里就听到皇后娘娘在跟丫头们要饭吃。
莺时将茶盏凑到她嘴边,服侍着她润了润嗓子,“娘娘您晕倒了,还发了高热,这会儿刚退热,还是再歇歇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