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问剑阁正堂的侧首,每有来客入内,白孟扬必一脸亲和亦不失严肃地同来客酬酢几句,随厥后客在祖师佩剑前上香,再酬酢几句客气一番,直到客人出门,一样的仪容说辞,一丝不苟,感受他本身好似尊人偶普通。看着门外到来的江湖豪杰们各自为聚,有声有色地畅谈,心中竟出现几分恋慕。这时,门外弟子向内报导:“大洪山三思院,陆先生到。”话音未落,紧接着又说:“九宫山飞虎寨,丘寨主到。”
姚局主哈哈一笑:“真想不到,在这里能赶上当年故交。”指了指乔三道:“谁能推测,乔兄弟现在跟了你。听他说,这里头产生的事真很多,有机遇,还望你不吝给我们叙说叙说。”
陆长卿落落萧洒,尚未近前便早已笑容满面,踱步上前,不深不浅地作了个揖,道:“白阁主,幸会幸会。久闻不如一见,阁主公然标格出众,风华不群。小可山野之人,初来观赏嘉会,还望阁主多多提点。”
这句话仿佛说到了贰内心上,段云义叹了口气,道:“胤明,说来奇特,你我别离这么多年,倒还是你明白我的情意。若不是母舅的一厢恩典,我那里有这所谓立室立业之心,也偶然要这福分。不求却得,有甚么意义。”丘胤明见他眉间那无可何如的神情,心知大家皆有难言之惑,也不知他到底有何不满,妄言无益,只能平常道:“云义,你想得太多了。有个家业老是功德,将来只要生存有下落,谁也管不了你。”
丘胤明浅笑见礼道:“当然认得,局主好气色。”
问剑阁的楼完工于洪武三年,第一次武林嘉会前夕,三层四周,格式雄浑,正门匾额由当年的武当紫霄宫观主赠送,传闻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三丰真人亲笔,楼中更有很多历代武林名流赠送的墨宝,信物等,不堪举。正堂上供奉着当年祖师的佩剑,八十八年来香火不断。而曾经最为惹人遐想的问剑阁珍宝,《十方精要》,却在上一次大会后不知所踪。
阁楼内里的一方空位上已为大会收场安设了各门各派首坐们的椅子。大一些的流派有三到五个坐位不等,小一些的便只要门主的坐位,南北间杂,大小瓜代,靠近的连在一起,有仇的尽量隔得远些,实在花了很多工夫安排。最显眼的莫过于东西两侧最上首的一排交椅,那是别离给西海盟和春霖山庄的位置。此时这里的坐位都还空着,来客们堆积在阁楼两侧的回廊和几间卷棚内。
三思院紫霞居士似曾耳闻,不过隔得远,未曾来往过,倒是这飞虎寨,本日已是第三个了。听人说,七月春霖山庄的开山大会上有个飞虎寨主甚为了得,还是前辈高人上官鸿的弟子。方才已见过两位,都不是。白孟扬整冠起家,只见门外二人并肩而入,仿佛熟谙。
白,陆二人均是一惊。不待别人言语,丘胤明已起家,对白孟扬拱手道:“鄙人失礼,阁主不要见怪。”白孟扬不明就里,觉得是自家茶杯有损,立即让人来清算,抱愧道:“丘寨主,接待不周。来人快重新上茶。”丘胤明接过一旁仆人递来的手巾,并不再坐,低头欠身道:“不必了。客人多,阁主辛苦了,鄙人先告别,等得空了再来拜访。”说罢便出门而去。
丘胤明冒充赏识着正厅里陈列的百般器物,心中倒是一阵阵翻江倒海。前些日子诸事纷杂,只是适应机遇地来插手这场嘉会,并未细想过面见仇敌意当如何,直到近几日才将这纠结之事重新搬上心头。几番盘桓来去后,暗自决定就在这大会期间,寻个机会伶仃去诘责他,到时候若脱手就脱手吧。畴前忍,将来还要忍,何时才有绝顶!耳边说话声如风飘过,也不知他们在谈笑些甚么,眼角余光里白孟扬那彬彬有礼,风采翩然的模样时候如同目中刺普通,刺得民气里难受,丘胤明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茶杯捏了又捏,冷不防俄然将杯子一把捏破,泼了一身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