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客店大堂,丘允早已下来,桌上摆了饭,数得上号的妙手皆在坐,可坐在丘允身边同他扳话的倒是这两日都未曾露面的陆长卿。瞥见门外来人,陆长卿起家来满面笑容地同三人见了礼,入坐重新客气一番后,方得知,本来他是来告别的,刚到不久。
施施而行,龙绍向张天仪问起这药材买卖的来龙去脉,听张天仪说,自从清流会散了以后,一向在为将来的生存做筹算,想先前发卖私盐,放高利贷这些不法谋生毕竟不是悠长之计,独一算得上合法的矿山现在也到了丘胤明手上,不过皇天不负故意人,旧路虽没,新路又开。说到丘胤明夺他旧部一事,面无怨色,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。龙绍不免猎奇地从中教唆了一句,谁知二人皆不在乎,顿显得他自讨败兴。因而一起都没如何再开口,听张天仪细说。本来,他畴前偶然中获得一些延年益寿的灵丹灵药,在荆州的文武官员,富商大贾无不爱好,可数量有限。比来却在九华山枯云禅师的帮忙下破解了配方,因而展转南下寻觅药材卖家。身分知江浙一带贸易鼎盛,常有贩子从外洋贩运珍稀药材,便从南京一起南下,终究在杭州府物色到了合适的卖家。
龙绍一惊:“你还晓得些甚么?”
此时,二人临窗对坐在假山顶上的小轩中,一妓执笛慢悠悠地吹着一曲雅调,另一个侍立斟酒。龙绍侧眼望着园中,细品杯中佳酿,看似闲适。丘胤明放在桌子上的手捏成了拳头,振目问道:“你到底为甚么对她动手?她是那里获咎你们了?”
“二庄主,你对家父的孝心,对朱庄主的兄弟交谊,我都很明白。”丘胤明低而缓的声音把龙绍从深思中拉了返来,“家父威名盖世,前来效力的人虽多,可有几个能同你这般。我看多是借着高枝以望今后分一杯羹,这倒还好,费事的是,如有口蜜腹剑之徒冬眠此中,将来逮着机遇,便来个偷天换日。”
龙绍听罢,面上很有几分不觉得然,却也没妄加群情,只道:“张先生为生存驰驱,辛苦了。你这所谓灵丹灵药,就是上回送给我大哥的那玩意儿吧?”张天仪点头确认。龙绍微微眯着眼道:“你做你的买卖,发你的财。我倒是要好好去劝劝大哥,让他别和那些赃官贪吏恶霸奸商普通见地,迷恋吃苦,感染恶习。请张先生也不要成心放纵他。”张天仪笑道:“二庄主认识不凡。朱庄主他毕竟出世贵胄,爱些希奇物儿,偶尔放纵一下,也能了解,不必担忧。”
本来他的怒意令龙绍有几分非常的利落,可见他很快安静下来,龙绍反倒有些模糊的绝望,扭头对那吹笛的乐妓道:“换支曲子。”
笛声一转,方才是清泠幽至的调子,眼下忽而生出几分清丽跳脱,非常动听,恰是《落梅》。龙绍目光一黯,眉头微锁,好似俄然有了甚么纠结苦衷,兀然望向窗外。
龙绍猜到他意指何人,可嘴上却不肯放松,讥道:“贼喊捉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