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氏并不晓得对岸的事,驯良地替夏芳菲摘去羃篱,见已经非常乌黑的骆得计,硬生生被夏芳菲衬得黑上几分,拿着羃篱的手指一动,神采有些诡异地说:“可不胆小包天得很,若不是他,现在的皇后就当是太后内侄女,那里轮获得太尉家的大娘。”
游氏对敏郡王说甚么满不在乎,丰腴的酥手握住骆得计乌黑的腕子,“可叫敏郡王瞥见了?”
一眼未了,只听画船上,“东风对劲马蹄疾,一日看遍长安花”的进士们更加丑态毕露地“喵呜!喵呜!”学着猫叫着给拿耗子的狗儿助阵。
甘从汝背动手,耳朵里听着新科进士们唧唧歪歪恭维阿谀平康公主的声音,叹道:“世风日下,还晓得男女大防的女子,全长安,怕也只剩下那一个了。”
甘从汝拿过张信之抱在怀中的酒壶,抬头灌了一口在嘴中,忽地快走两步,拿着酒壶向叼着耗子摇着尾巴的狮子狗砸去。
“不愧是进士,好短长的眼神!”平康坊的妓子燕奴千娇百媚的声音,一出口,就引得满船进士们垂涎。
“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一船子逆贼敢喊违逆犯上的话热诚太后!”甘从汝浑身酒气,一双桃花眼乜斜着望向对岸。
曲江游宴罢,正要雁塔留名的新科进士们站在高大的画船上,穿戴还带着褶子的新制圆领衫,挺胸昂首、东风对劲地傲视岸边立足旁观的人们,画船颠末的岸边,如果平常百姓,便纡尊降贵谦恭地一点头;如果身着薄纱的平康坊妓子,便风骚俶傥地请她们拿着琵琶、胡琴、笙箫奏一曲为他们扫兴;如果交运认出了岸上的达官权贵,便“先生”“教员”“父执”“岳丈”地混叫一通。
炎朝建朝第四十五年,太后萧氏垂帘听政满二十年,虽是弱质女流,但她在先帝驾崩后,力挽狂澜,抵住世家阀阅的施压,持续了先帝的变法。在她治下,河清海晏、四海升平,世家门阀“志愿”交出私蓄家兵,徒有世家之名再无世家之实;满朝文武心悦臣服,海疆、塞外,藩属之国数不堪数。
“女儿返来得及时,何况本日人多,也不敢走远。想来未曾叫他瞥见。”骆得计神采和缓了很多,含笑推了下夏芳菲,“早晓得,我也学芳菲,把母亲压箱底的羃篱拿来戴上。”
两个新科进士酒徒之意不在酒地挤着穿竹绿衣裳的进士,嘴上恭维他,双眼却熠熠生辉地看向石榴绫三面围起的屏风内,不等瞥见里头坐着的是甚么人,先弯下腰施了君臣大礼。
“哎,你瞧瞧,全部曲江,就只你一人戴这东西。”骆得计自有婢女搀扶着,警戒地转头瞧了眼锥帐内,见内里的夏夫人、骆夫人还在谈笑风生,又看向对岸的石榴屏风里。
画船上的新科进士们,个个欢乐鼓励地笑:“不愧是公主的狗,这是肃除硕鼠,为民除害呢!”
“何人如此大胆,敢伤平康公主的狗!”石榴绫屏风里走出一人,此人二十五六,身穿姿色圆领衫,脚着绣着祥云的皂靴,也是个翩翩佳公子。此人恰是平康公主的第二任驸马韶荣。韶荣略略转头,见是甘从汝,神采有些发白,觑了眼身边侍从,暗恨侍从并未尽早告之他甘从汝也在。
又是一年春,曲江池旁,花艳柳绿、燕蝶翩翩。
“那是谁家女儿?”看了半日“狗拿耗子,进士助势”的好戏,太后萧氏的外甥甘从汝,也便是敏郡王终究从一顶平常的毡帐里走出,太后犒赏的紫金冠下,三尺长发落拓不羁地垂下,身上紫色胡服大咧咧地敞开,甫一开口,酒气便熏得身边侍从连打两个喷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