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廷弼又道:“廷弼此来,本是探清辽东边事夷情。但见他宁远伯及督抚如此作为,他几人不善自珍惜,误己事小,可误国事大。故此,熊某不但遍视堡垒卫所、山川地形、夷我情势。且与书记官陈伯余分头徵取宁远伯、蹇达、赵楫罪证,以待入朝奏明圣上,使朝廷尽早决计稳固辽东守备大事。无使今后一溃而不成收,乃至虏祸大盛,遗恨万年。”
苏儿又与金寓北相对一看。金寓北道:“大人,我等也是走这条路入关,就和大人一同上路吧。”熊廷弼听金寓北如此说,喜出望外。道:“金大侠,有你贤伉俪同业,熊廷弼可福分不浅啊!熊某贱命无虞尚不在话下,这辽东情势也可安然送到圣上面前了!呵呵。好!我们上路!”
一行几人直走到中午,见面前山高林密,熊廷弼举鞭指着山岭说是到了哈达岭。
熊廷弼看看空荡荡的大屋又道:“这辽东,本日已是李成梁的侯国,到处官民,只认他宁远伯,早已把明廷天子置之脑后了。在这山海关外,他信口雌黄便是国法,指鹿为马亦拥戴如潮。他身为大明总兵,残杀千万大明无辜生民,尤且报功领赏。对搜他罪证的熊某戋戋几人,还能等闲放还吗?金大侠,这厥后之事,不必再说,你已经是亲眼所见,且插手救人了。”
又停半晌,熊廷弼双眼精光大盛,似是心潮翻涌。大声道:“熊某谢过金大侠!大侠所言,令熊某如醍醐灌顶。是是是!非论如何艰巨,也须自一丝一毫做起,如果志气颓废,更是万劫不复。非论如何结局,鞠躬尽瘁罢了,问心无愧请保藏、保举!金大侠,好!好!”
他看看金寓北与苏儿,满眼忧思焦炙,道:“辽东总兵宁远伯李成梁,几十年镇守辽东,师出必捷,威振绝域,功劳卓著,的是一代名将,可谓我大明山海关外又一长城。岂料他现在竟恃势娇纵,位望益隆之下,豪侈无度;军赀、马价、盐课、市赏随便并吞;全辽商民之利,尽笼入己。不但以贿赂豪门朝士自固,乃至虚报军功,杀良冒级,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境地。”
熊廷弼看看金寓北三人,道:“金大侠,我们就此分离吧,大侠拯救之恩,熊廷弼无觉得谢,盼你我来日有缘再见。我要由此向西先到开原,等陈伯余也到开原与我会齐后,再一同经沈阳、锦州去处山海关。”
熊廷弼道:“金大侠、上官女侠,想你二位在此地隐居已是三年多了吧?于这辽东局势应已熟知。彼方女真,夙来为我大明隐患。短短几年间,唉!短短几年间啊……”熊廷弼说到这里,不由得长叹不已。
听熊廷弼接着道:“短短几年间,那建虏已是取哈达、灭辉发、败乌拉。此中这白山黑水之间,那些牛毛也似的女真小部,更是云集星附。成了我大明国的当头大患,几年来,已由他坐而大之了。”
金寓北与苏儿俱都想到建州大汗,想到了他于那中军大帐内,信誓旦旦所说的踏破雄关、提兵南下、报仇雪耻、改换六合的言词。都已想到这熊廷弼大人所叹何来。二人相对一望,俱都无语。
说道这里,熊廷弼愤恚不已,抚膺很久,才又说道:“李成梁、蹇达、赵楫不但不思己过,反以招复辽东逃民报功,且均获增秩受赏。你贤伉俪一起所见残垣断壁,仅是他一起误进兵马所为。君不见八百里宽甸六堡,才真恰是白骨累累、满目凄怆啊!各种负君命、坏天理、废边事之事,岂胜言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