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菀服侍完净虚梳洗,又得老妪送来两碗白粥,吃罢了便与老妪别过,往都城里去。走在外头,她找个无人处将那茶壶往深沟里丢了去,怕毒性未除祸害到别人。
净虚看着青菀,这会儿才感受出来她比自个儿可有经历很多。凡事看得通透,瞧得明白,也晓得自个儿要甚么。她内心天然迷惑,还是问青菀:“你家里之前到底是做甚么的?”
她脱手松开青菀的手腕,轻呼了口气问她:“六王爷对你心机昭昭,你为何不跟了他?王府里有人服侍,一口热饭有甚么难的,比起跟着我,不知好多少倍。”
青菀在床沿儿上坐下,捡起白日里赶路叫草枝条勾拉坏的灰袍。针眼儿里穿上灰线,寻着缝口一到处给补缀起来。她说:“今儿我们既把话说开了,就不必再讳饰。我不瞒你,我小时候家里敷裕,厥后遭了难,式微了。我娘就是人家的姨娘,在那么多人的大院儿里,没一小我拿她做人看。”
净虚收回目光,尽管往前迈步,脸上是惯常冷傲不挂神采的模样,“一清刚强,寺里怕是无一人能与她相提。佛门诸事,她最是叫真。”
这会儿净虚已经起了,坐在床沿儿上系扣子。看到青菀从门外返来,天然地说一句,“梳洗一番,我们上路吧。”
青菀点头,“您如许都算不洁净,我如许儿的算甚么?您的担忧我明白,可您也得明白,我毁你名誉名节,于我半点好处没有。”
青菀就着曳曳而动的灯火,把灰袍上的缝口尽数补缀起来。今儿一闹,与净虚把话说开了,提及来算桩功德。今后有话便可在她面前提说,不必再像之前服侍祖宗普通事事依她。她把缝好的灰袍叠好,摆正在床头上,瞧向净虚的床铺,长长舒了口气。
她蹲在院角上,又感念起六王爷许礴来。这事儿也得亏他,军帐里提示了那么一句。她盯着院角,直看着茶水渗入泥土里,才拎着茶吊子又回到了房里。
与她交心也实在是难了,青菀搁动手中的灰袍,看向净虚,“您可想好了,这也不是凭着一时意气胡说的。等明儿你内心又不畅意,外头要些耗子药来,再药我一回,那可不得了。倘或至心筹算留我,今后您拿性儿没甚么,我理应服侍您的。只是,不拿我当外人这话,得是实话。您也别怕我笑话您,我不是佛门里呆板不通道理的那些老姑子们。人有七情六欲,真都禁住的,能有几人?”
之前绕走亳州地界时遭受山匪,青菀从身上取出过银钱。净虚天然是记下了,这话问得也不是没出处。此番两人间更不必再扯面子端模样,青菀便回她:“攒得艰巨,又得防着师父发明。若她发明了,必得逐我出去,再不认我做门徒。”
净虚还要顺着话题再问甚么,青菀低头咬掉线头,开口截了她的话头,“我也算不得甚么端庄和尚,凡心多得很。常日里想吃些荤食,七年没吃了,馋虫不知生了多少,尽数都生忍着的。再说那事,也是着了你道,被六王爷留下帐里睡了一晚,破了戒。我们是一样的人,不纯粹,不能整人整心交给佛祖,私心多得数不清。你留下我不亏甚么,我自个儿就是如许儿的人,能说你甚么?你那事是被迫,在我面前还是儿头举高高的,不必感觉身上不洁净。我还是一样服侍你,样样殷勤,只但愿你带着我给口热饭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