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怀玉返来了,且大权在握,乌孙贵妃又不想去京郊的皇家寺庙度过余生了,听闻天子有请,倒有些吃惊,问容长一:“可晓得是甚么事情?”担忧他不可了,又恐怕他说出“朕准你去削发了,去罢”,届时覆水难收,倒叫报酬难。
天子下了肩舆,负手渐渐踱至屋子内,抬眼摆布看了看,在屋子内独一的一把木椅上落了座。容长一欲要跟出去服侍,天子摆摆手,命他去院门口候着。
袁来保道:“……明里暗里的人数加起来约莫有三五十名,皆是三殿下的亲兵。人数虽不如臣本来猜想的多,但众所周知,三殿动手底下的人个个好技艺,这些又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强中之强,仅服从于三殿下一人……”
天子看她伎俩并未出错,似是赞成地悄悄点头,待到墨浓时,顺手取过墨玉笔筒里的一支狼毫,舔了舔墨池,落笔之前,却重重地叹了口气,蹙着眉头思考很久,狼毫悬在半空当中,笔尖的一滴墨汁欲落不落,看的贵妃内心头猫抓似的痒痒,终是没忍住,问道:“陛下有何烦苦衷不成?”又摸索着问,“陛下召臣妾来,便是叫臣妾过来服侍笔墨的么?”
袁来保领命而去,贵妃自屏风后转出来,天子复又取了狼毫在手,偶然间瞧见贵妃面上模糊的有些不安,重又搁下笔,正色道:“贵妃,朕叫你来,是要同你说,朕大限将至,不得不安排身后事了。朕眼下要写的,便是遗诏。”顿了顿,又道,“你的去处,无需担忧,朕筹算明日便关照二郎一声,叫他万不成因为那逆臣贼子的原因而难堪你,你削发也罢,回西域也好,届时都随你的意。”
天子点头,问:“人都调遣畴昔了么?”
三月三旬日凌晨,怀玉率雄师到达漠北,十万人在古城下安寨安营,埋锅做饭。在这里镇守过数年,城表里的地形早已熟记于心,连伺察敌情的探子也未派出,只策马到城门下,亲身用箭矢绑了一封劝降信射入城内。守城的鲜卑人拾了这信,仓猝送交正在巡城的一名头子手中,这头子展开看了看,字不认得几个,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倒是看得见的,心中慌乱,忙忙策马去单于的新府邸送信。
乌孙拊离将这信前后看了两遍。字确是怀玉的笔迹无疑,下款一方阴文图书,刻‘侯怀玉之印’,下款一方阴文,乃是‘子琛’二字,如当初所商定的一模一样。看罢,与那头子道:“晓得了,你且下去罢。”看完,将这信塞到怀内,回身出去摆设去了。
天子挥手道:“晓得了。你既没法,将人都撤返来罢。”
怀成一时惊住:“阿章如何会在赵献崇家里?儿子的媳妇儿好好的,为何又会得了急病?”见天子不语,心内顷刻明白了大半,本身担忧了这些日子的事终究还是产生了,毕竟是不甘心,咬牙问道,“可,但是三郎?”
天子回到寝殿,喝下药,单独静坐了一时。容长一过来,问天子可要看看奏章。自捷报传来今后,奏请册立三皇子怀玉为储君的奏章便雪花似的报了上来。天子鼻子里嗤一声,摆摆手:“搁着罢。”又叮咛,“去请贵妃来。”
天子冷冷看他,鼻子里哼笑一声:“凭甚么?就凭你被关押在此,而他手握重兵!就凭你父子二人都不是他的敌手,就凭贰心狠手辣心机城府更甚于朕,就凭他守得住我侯家的江山!”将怀成一把推开,也不消人扶,站起来径直走了,到得门口,俄然又回身说道,“朕许是大限将至,现在已看开了很多,二郎也看开些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