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父母都已不在了,你还去那边何为?”
小银子往墓碑上觑了觑,道:“本来你娘家姓褚。”
小青倒呆了一呆,又把话扯到小石头身上去:“既然我服下的不敷乃至命,为何小石头一向不说话?都是我害了他,都是我害了他。”
牛半瞎是番禹人,虽在河间府乞食讨了多年,但是口音却始终改不过来,他平生又最恨人家笑他的口音,是以气得吹胡子瞪眼,捶着泥地,喊道:“你,你,你同我还不是半斤八两?我瞎你瘫,你个病西施!你美意义嘲笑我——”他话还未喊完,小娘子早已不见了身影。
这一回也是,小青内心鼓着一包气,却还是回身去了灶房,把锅里剩下的半碗葱油面都盛出来,端给毛孩儿吃。小媳妇儿笑嘻嘻地伸谢,毛孩儿一面挑了面条往嘴里塞,一面笑嘻嘻地学她娘说话:“不消不消,我们吃过了。”又一一贯屋子里的人伸谢,“谢青娘子,谢小银子,谢郎中。”
大水退去,天子携了靖海将军番长生至镇上的甘仔大酒家喝酒,一场酒喝到天近傍晚,天子喝得微醺,却不提归去安息,而是带了一世人顺着镇街漫步到后山。
小银子想起长途跋涉的辛苦,不由得便又呕了一口净水出来:“我看你是魔怔了。”又苦着一张脸问,“去岭南如果找不到人呢?”
当头的那男人渐渐勒转马头,在小孺子前面愣住,翻身上马,蹲下去,问这小孺子:“你叫甚么名字?”
小青告状:“大力丸早就卖光啦,他本日犯懒,不肯意走远,就在我们菜市街中间摆了摊子。”
这边一串买虾的人听得:“噫唏,噫唏——”
天子返京之前,不足姚才子作了一副《瑞应甘泉图》上呈御览,龙颜大悦,因而携一众官员入广化寺烧香礼佛,礼佛毕,午膳便留在寺内用了斋菜。饭罢,一盏清茶饮毕,天子复携了一众官员下山,方丈亲送至寺门以外。
三大一小,外带一条土狗,一家人便这么上了路。小银子走一起偷一起,再卖卖大力丸,耍耍刀枪,变变戏法,每日里多多极少都有些进项,一家人身无余钱,却也没挨过饿,受过冻。
小青姐是他救出来的不假,但她又何尝不是他的福星?总之一句话,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?
小银子又道:“当初你待我如果有她对小石头万分之一的好,我也不至于学坏,也不至于去给人家做主子。”
小石头还未说话,便听食肆里两只二货吵嚷开来。一个女子活力嚷嚷:“你竟然偷了我的银钱去赌?你这个贼——”接着便是噼里啪啦一通竹条抽打在人身上的声响。
山上无有住民,也无景色可看。山并不高,却因为连日阴雨,山路一片泥泞,番长生却也没有出言劝止,随了天子一起爬到山顶。在山上略转了一转,经过两座土坟前时,天子的脚步略顿了一顿。番长生一眼瞧见坟前的生果及野花草,心中一惊,悄悄叫苦。
小石头不发一语,冷静伸手替娘亲揩去脸庞上的眼泪。小青气苦,非要他唤阿公。小银子看不下去了,劝说道:“莫要逼他了,不说话又如何样?一辈子哑巴又如何样?照你如许,人家天底下的跛子瞎子,身有残疾的人都不要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