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见她稍稍别过了脸,蓬乱鬓角也掩不住那抹春意,成去非只是淡淡一笑,正想开口,听她细细道:“我有一事想求至公子……”
琬宁闻言,心底直跳,并非全然因为那害臊之事,更是为这一句“力所能及”,她心中稍稍踌躇,还是忍不住道:“至公子不骗我?”
“罢了罢了,我可不是甚么大人,你这是……”赵器大抵猜出她这番情意,不免感觉好笑,桑榆却正色回道:“我听吴大人说,官仓的案子结了!朝廷很快就能给闵大人昭雪,我就说,闵大人是冤枉的……”
说着感觉有些失礼,便往花跟前走,率先入眼的几盆,只见其心大如栗,茸茸簇碎黄蕊,皛皛皦皦,不啻冰壑之荷。眼目所及,尽成华藏天下。琬宁俯下身子,轻抚一番才问:“不知这叫做甚么。”
“琬宁,”成去非很快就打断了她,“这一事,恕我难能。”他神采稳定,话已说的客气至极,可声音倒是冷的,这大半日的温存顿时又成假象,琬宁痴痴望着他,只觉无穷悲辛,不肯再细想前尘旧梦,心念一转,却无端想到两句前贤的话来:
府前,正有几人各自抱着菊拾级而上,赵器撩袍过来,拉住此中一人问:“但是虞公子让送来的?”
赵器四下茫然地鹄立于村头的枯槐下, 思考很久,也没有半点眉目,这里是离建康县比来的一处村庄, 常日里牛羊来往, 炊烟袅袅,百姓安居乐业的风景, 忽就风卷残云似的平空消逝, 也太离谱。
邻近的村庄逮着人问了遍,竟也毫不知情。虽未近至邻村相望, 鸡犬相闻, 但总归不算远, 阡陌交通,一个村庄忽产生如此变故,怎会一点动静都不知呢?赵器悻悻而出,顺了顺骏马鬃毛,皱眉环顾一番,只得翻身蹬马,路过府衙时,以他的身份,不好白眉赤眼的出来相问,愣怔半晌,还是先回了乌衣巷。
成去非见她面红耳热的,道一声“好”,行至门口,俄然又回过甚来,温暖问道:“你方才所求何事?只要我力所能及,大可承诺你。”
桑榆噗嗤一笑:“我这是急的,还望大人不跟我计算!”
“雪莲台。”成去非就立在她旁侧,眼角微微一动,便可见他衣衿浮动,琬宁心跳不歇,唯有胡乱应道:“这名字很贴切。”
这话她本身都多无清楚印象,不知何时闲话偶然提及的,亦不知如何被他听去的,但现在拿出来讲,琬宁内心欢乐,抿唇微微一笑,抬首看他:“至公子所来是为此事?”
见他点头,琬宁这才吃力开口:“大将军早已伏法……”
目光落在那两匹布上,桑榆一时忘了先前的话头,忙把布匹拿给他看:“我第一回见至公子的时候,至公子夸我这技术好,我深思着说不定他就喜好这……”
东西既送出了手,桑榆欢天喜地去了,赵器望着她远去的一袭身影,忽生出几分感到,就是如许的小女人家亦懂恩仇清楚……
待细心漫步一圈,除了水磨等实在难以挪动的物件,其他各色杂物仿佛都被带走, 饶是赵器如许身轻力壮的丁壮男人,常日因受至公子的教养,断不信鬼神一类大言乱语, 现在身处空荡荡的村庄, 四周唯有风声掠耳, 枝头上干枯的叶子哗啦啦作响,不时有不着名的鸟在头顶回旋大呼,硬是让赵器生出几分不寒而栗的表情来,遂折身疾步上了马, 马蹄甩起一阵风尘,很快就出了这一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