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来被情势所迫，已与裴烈议定本日堂上设伏，相机抓住韩蛰。却在杨裕一番谏言后，决意与韩蛰联手，撤除彭刚――倘若韩蛰能让天子允他所请，自是遂他所愿，即便不能，河阳没了野心勃勃的彭刚，裴泰的职位便无人能撼动，节度使的位子可缓缓图之。如何算，都于他无益有害。
杨裕自幼恶劣，没少被侯爷拿马鞭狠抽管束，长大了还是桀骜。十年前不知怎的跟府里闹翻，单独出京餬口，展转半年后在河阳地界歇脚。他幼时习武，工夫不比兄长差，凭那身本领，在军中谋了个职位，凭着一股桀骜狠厉干劲，很快站稳了脚根。
“朝庭使臣如御驾亲临，私行殛毙，与弑君谋逆何异？外头传的虽是副将杀了使臣，皇上却已查明，是彭刚目没法纪，鄙视朝廷。皇上的意义很明白，这事儿裴老将军若能交代清楚，让我携犯回京，便知裴老将军没有异心，可既往不咎，允了他的表文所请。”
晁丰只剩了半口气，为他目光所慑，避开不语。韩蛰足尖轻挑，抵在他颈侧，也不出声，只抵得越来越紧。
韩蛰押送彭刚出河阳，途中未再蒙受伏击。
次日韩蛰起来时精力奕奕。
“杨大人漏夜前来，是有事见教？”韩蛰并未立即请入。
……
“受命行事。”韩蛰淡声，喝酒入喉。
杨裕微诧，“这么说，你也不是至心查案。”
韩蛰端倪沉肃，锋锐的目光扫过世人，冷然开口――
“擅杀使臣，罪同弑君谋逆。我等食君之禄，自应忠君之事，岂能做这般目没法纪的事？”裴烈也不顾彭刚面上渐露的肝火，只淡声道：“韩大人，请查问吧。”
杨裕听了，也不再多问，沉默半晌，才道：“早就传闻你的目光比鹰鹫短长，想必猜出我今晚来的筹算。裴将军身染沉痾，表文的事你也晓得。我只问你，这趟过来是何筹算？”
韩蛰只逼视晁丰，“看来他是想要你的命啊。死扛还是坦白，想清楚再说。”说罢足尖一松，鞋底暗格中铁钉缩回，在空中留下些许血迹。
他倒是泰然自如，笑着跟诸位见礼。
说罢，斟满了酒，两人连饮数碗，又提及旁的事来。
杨裕闻言大笑起来，“如此甚好！我刚做完老将军的说客，这就替你也做一回。”
裴烈不急着交代，只瞧着屋中部将，说诸位都是跟他出世入死的兄弟，一起同生共死地走过来，不止是为兄弟意气，更是为忠君报国。说话间，似是力量不支，由裴泰扶着回到长案后站稳了，才续道：“当日晁丰弑杀使臣，我已将他把守起来，韩大人既然要查，当着众位查吧。”便命人提审晁丰。
彭刚面色微变，看向裴烈，“将军，这是何故？”
韩蛰环顾一圈，并未逗留，只朝裴烈拱手，说此行是奉旨来查使臣被杀的事。河阳军中悉由裴烈掌管，出了此等大事，须有个交代。
河阳的将领虽有野心，檀城百姓却还过得承平，忙着筹办过年，城门口的摊贩都比平常多，也更热烈。城门表里风平浪静，看来那边还没筹算当众闹出动静。
客房外的屋檐下，倒悬好久的人轻飘飘拜别，唯有衣衫带出轻风，拂动些许树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