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种不堪,叫做做好梦。梦中,父亲教他背书,教他写作,母亲教他钢琴,教他作曲,然后饿了的时候,又一家人坐在客堂里用饭。常常吃着吃着,梦就俄然醒了。
那样的口感,那样的味道,那样的影象,从舌尖延长到心底,此生此世再不能被替代。最后是喜好,厥后是风俗,再厥后成了理所当然,再再厥后,便成了记念,以及此生的唯一。
这一刻,许广陵毫无讳饰,任心中情感肆意宣泄。
平常,许广陵实在是有些失眠症状的,曾经很重,特别是父母刚出事以后的那一两年,几近没有一晚,他能安然睡着的,不是没法入眠,就是好不轻易睡着,却俄然梦中惊慌而起。
他妈妈就是把土豆切了丝以后,直接下油锅翻炒,并且是略多的油,较长的翻炒时候,翻炒以后,还要让土豆丝在锅里再闷煎会,煎到面面的,煎到微焦,然后才起锅盛盘。
嗯,确切是细细咀嚼。不管是不是“最后的晚餐”,这都是很有特别意义的一餐。又不知是因为用心,或者纯真只是肚子饿了的启事,许广陵感受这土豆丝仿佛比昔日分外苦涩。
不知又过了多久,总之是很长的时候,许广陵的情感才稍有平复,而就在此时,肚子咕嘟一声,倒是饿了。也难怪,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,而上一顿饭,还是凌晨时在火车上吃的。
炒土豆丝。
如果不是另有点油剩下,这盘子几近都能够不消洗了。
影象是一个奇异的储存盒。
当然,不消洗甚么的不过笑话。接下来,许广陵就是洗濯盘筷,然后洗手刷牙,再然后,再次来到窗前看了看内里的街景。
但实在吃起来和妈妈做的还是有一点差别。或许是因为土豆丝的大小不太一样?或许是因为火候不太一样?又或许,仅仅只是因为,一个是现在正在咀嚼的,一个是存留在影象里的。
许广陵悄悄念诵着唐朝孟郊的这首《游子吟》,接着,又念诵起了朱自清的那首《背影》,而待念到“我北来后,他写了一信给我,信中说道:‘我身材安然,惟膀子疼痛短长,举箸提笔,诸多不便,约莫大去之期不远矣。’”时,许广陵终究泣不成声,泪水从脸上滚滚而落。
最后望了一眼街景,许广陵回回身,带着一丝干脆,也带着一丝截然绝然,上床睡觉。
该来的,就来吧。
随即,许广陵当真洗了洗脸,然厥后到厨房间,翻开冰箱。临走之前很多食材已经用完或者措置掉了,现在冰箱里是空空如也。说空空实在也不对,因为另有一样东西,土豆。
“爸爸,妈妈,非论今一晚是祸是福,我都想奉告你们,你们的儿子这几年,糊口得很好,很好。你们能听到吗?你们,也还好吗?”
但哪怕是到现在,失眠的症状也没有完整消逝。
直到两三年以后,环境才渐有好转。
曾经传闻有人吃米饭是近乎于一个米粒一个米粒地咀嚼,对于昔日的许广陵来讲那有点不成思议,但这时,并没有特地地放慢,许广陵却莫名其妙地应和了那样的吃法,盘中的土豆丝,差未几就是一根一根地被他送入口中。
早就是深夜,以是属于白日及夜晚的熙攘热烈,已经多数沉寂,但并没有完整沉寂。――这座都会里应当没有吸血鬼,但很多人的作息,和传说中的吸血鬼是同步的。此时不过才是深夜,要到晨光到临,乃至太阳升起,才是他们歇息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