羽生垂着苗条的玉颈，半晌，道：“我怕人认出我来。”
崔四娘不明以是，只好渐渐跟着羽生往另一条路走。
只是刚问了几句，就闻声那青衣小厮不耐烦道：“去去去，甚么赵家。多少年前就搬走了。”
羽生躲在一旁听着，顷刻如好天轰隆，也不顾甚么，一把跑了出去，抓住小厮的手臂，连声问道：“搬走了？如何搬走的？搬到哪去了？”
小女人听了，笑道：“怕甚么？你如许好的亲人，却失落数年，想来大师都是思念的。”
崔四娘扶住她：“去哪？去医馆吗？”
到了另一处，按此时的端方，就得换一艘船。羽生谢过老船夫，就与崔四娘取出大氅，罩着满身，并不下岸，而是直接相互搀扶着下了此船，上了另一艘船。
到了故乡，瞥见江南旧墙门，连羽生的臆症仿佛都好了很多。
羽生看到她吃惊的目光，竟然淡淡一笑，还是惨白着一张脸，说：“吃惊吗？都说佛家有顿悟，我现在才是悟了。人贱到顶点，实在就没有甚么可骇的东西了。我们如许千万人鄙弃，卑贱到顶点的娼门中人，已经是顶顶坏了的，另有甚么可害怕的呢？”
她呆在那三教九流之地数年，渐渐长了知识，常着眼与各方客人扳谈。才晓得，故里杭城，从皖南走水路，只要一个月多。
羽生摇点头，擦拭眼泪，说：“旧时邻居。”
江南的街巷九曲十八弯，小道悠长，两边喧闹，偶尔转过一个拐角，就能看到一枝杏花从青瓦白墙斜出来，还带着欲滴不滴的露。台下石板石阶缝里正长青苔，挤出小草。
但她们在脂粉铺受的冷眼和鄙夷比这些目光短长很多。是以四娘全不在乎，也听不懂吴越话，就全凭着少年心气，只是兴高采烈地左顾右盼。
但就是这个路程，却也远如千里。她便按奈下来，多多接客，扩大人脉，打仗底层各路人马，暗里积累一些财物，谋定出逃。
挂牌接客以后，过了一个多月，俄然找上门一名杭州客人，指名道姓要点她，说是要听乡音。这位客人抛了很多银子，只是也奇特的很，他一听羽生已经不是清官人，并且已经接客一个月多了，他便又赶紧地走了。羽生连他的面也没见着。
如此一起停停逛逛，不时补给食品饮水，这船夫的确是诚恳刻薄人，又是老渡头，一起避开水匪出没之地，直至由河道汇入江道，顺江而行，大抵行船了约莫有一个多月，一起风景越见灵秀，山越来越青，水越来越清，花香荡满氛围，船夫才唱道：“诺，前边就是杭城。”
羽生拉住她的手，失魂落魄的说：“走！走……四娘，我们走。”
羽生正痴痴看着，说：“记得。记得。我年年都记得。”
劈面东风得情意，沿岸烟柳共画桥。
四娘笑道：“家里繁华，这是功德呀。”就要拉着羽生上前。羽生却迟迟不肯上前，俄然怕起来，向崔四娘求道：“四娘，你帮我去问问。”
崔四娘早在这一起，晓得了羽生原姓赵，是江南人士，家住杭城，家里亲戚廖落，父母早亡，但家中另有两位兄长。
羽生却俄然有些愁闷，她拢紧本身的大氅遮住脸，拉着崔四娘：“我们从另一条小道走。这里人多。”
终究一朝如愿。
四娘闷声道：“这有甚么热诚？全怪那拐子混蛋，世道险恶，老鸨心黑。莫非还怪得你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