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又听得有人声:“如何伤成如许?”小冷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男声,像是泉水般清冽,比那林间鸟儿的歌颂还要美好,比师父的声音更加醇厚沉稳。小冷恨不能耳朵长些再长些,好将那声音久久留下。
小冷并不知情,一心只在仅剩的馒头上,她眼瞧着身边的人退出几步远,当下大喜过望,直朝那热腾腾的馒头跑去。
“嘿,算你交运,来,让你哥哥带着你去吃肉。”洪浩说着将她抱起,又吹了个响哨,将那大狗召来。
“怕是脑部遭重创,淤血堆积导致的临时失明。”沈千柔叹道,“我再施针尝尝,你们都先出去罢。”
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梦里有暖和的房间,天底下最好吃的糕点,甚么小笼馒头、绉纱汤包、香菇青菜素包、鲜肉大包、着花馒头、荷花馒头、寿桃包、秋叶包、佛手包、荠菜猪油包、刺猥包、芝麻猪油包、干菜包……另有师父。师父浅笑着让她把包子馒头都吃掉,都吃掉……
昏黄中似有幽幽的香,像是春季里的花香,又像是果蔬的芳香,沁民气脾。又有丝竹弦乐,绵绵不断于耳。小冷顿感腾云驾雾,宛登瑶池。
那店家见她一身褴褛溜溜,便知□□,也没给个好神采,直接拿出一根门栓,这就要打走。这时,那晶儿在后高嚷:“着火啦!快救火啊!”店家心头一慌,扭头张望。小冷趁机翻开蒸笼,也不顾得烫,胡乱抓了两个馒头塞进怀里,眼一闭,心一横,撒丫子疾走开来。
山庄本来清幽庄严,现在因为大开便利之门,惹来浩繁穷户僧侣或是乞丐,周遭一片喧闹。布施的桌台设在庄门外的一处空位,中稀有十位庄内弟子扼守。
好吵,好吵。小冷迷含混糊听那晶儿在哭,想睁眼说话,却口干舌燥,浑身乏力,不能转动半分。“我死了吗?不可,不可,我还要找师父,不能死,不能死……”小冷欲张口出声,舌头却不听使唤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现在,世人因食品发完,渐次散去。两名腰间佩刀的大汉走过来,走在前头的正值丁壮,虎背熊腰,豪气勃发,唯独一头白发如雪似霜,恁的高耸,恰是白一忠。尾随厥后的是个鼻直口方的男人,留着两撇小胡子,嘴角微微上翘,倒是洪浩。
这时,忽听身后有人唤:“飞雪,站住!”她心头一惊,是谁在喊我?但是师父?正想着,又闻一声惊心犬吠,一阵冷风嗖地袭来,她打了个寒噤。转头一看,乖乖,好不骇人!一只乌黑大狗就在天涯之遥,方头宽额,短吻粗腿,个头和她普通高。那大狗眼睛黑黄通俗,看得人寒意徒生,只想后退躲得十万八千丈。
有馒头?小冷似在黑夜处瞥见亮光,“哇”的一声吼出来,实是又急又喜,恐怕错过这从天而降的馒头。她翻身跃起,尾随那几个一样孔殷火燎的乞丐朝城南去。
时价北宋政和元年,千古名城姑苏端庄历一场百年不遇的天灾。
“骗你做甚么,我叫冷飞雪。”小冷哭累了,擦了擦眼泪鼻涕。
小冷只觉惊骇阵阵袭来,她头皮发麻,双手微颤,冒死睁眼想要寻得一丝亮光,却只见黑漆漆一片,甚么也看不见。
“冷、冷……”年纪稍长的小女人在睡梦中打着寒噤,不住喃喃自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