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夫出去的时候,兰凝霜并未发觉。只听得耳边三呼:“小的张寿丞拜见兰女人!”兰凝霜缓缓转头,手中的笔猝然落地。
老头翻开药箱,取出一个红色布包,谨慎展开,内里是各色胭脂,水粉,另有一些说不着名字的东西。
这张脸,或许比起未毁伤前还要斑斓千万倍:一枝淡红幽兰顺着伤疤奇妙地攀爬,淡淡的胭脂晕染出氤氲,衬得乌黑的肤色柔滑欲滴,万千风情,却比本来倒要鲜艳百倍!兰凝霜看着镜中本身的面貌,又惊又喜,她虽只脸儿已不能复原,但是对于张寿丞的一番美意,倒是暗自欢乐。
这可把胡妈妈急坏了。北里是开门做买卖,笑容迎人的处所,再如何娇贵的女人,落到这里,也只能降了身份,曲意巴结。而这新晋的兰女人,却恰好半遮着脸,一脸的苦相。
兰凝霜不知如何安抚。
他必然要获得她!普天之下,还没有他云沧海得不到的女人!云沧海的眼里拂过一丝笃定,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盈起来。
“这坠子临时妈妈我替你收着,你今后要在这里接客,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在身边,如果被偷儿偷了去,岂不成惜!”说罢,一挥手,几个狗腿把兰凝霜棍子一架,兰凝霜扑地跌倒在地,胡妈妈抄起女子下巴,移灯细看:只见女子半张脸却有倾国之色,另有半张却……
“谁在这里大声叫唤?”哧啦啦大门一把推开,一个妇人满头插花扭腰跨了出去。夫人约莫三十四岁,盛饰艳抹非常俗气,身上艳绿色薄纱裹着一团肥肉,走起路来,一颤一颤的。
妇人恰是冷香楼的胡妈妈。胡妈妈是久在风月场里打滚的人,那些女人开初到了这里,老是耍些性子,闹些小脾气,都被胡妈妈连哄带骗,一顿棒子,弹压的服服帖帖。面前这女人,不晓得是个甚么性子?胡妈妈眸子子一转,上前先是抹一张笑容,嘻嘻道:“女人,这里是西京鼎鼎驰名的冷香院,你到了这里,可不作兴这般乱闯乱喊的!”说罢向着门口拍了鼓掌,早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强大狗腿提着棍子列举在老鸨身后。
“现现在,这闲云城人都散了,也没人来看病,瘟疫过后,只剩下倡寮还是人丁畅旺!我老了,那里也不想去,就留在了这里!”老头的话里尽是沧桑与无法。
女子醒来的时候发明衣不蔽体,吃紧地四下寻觅衣物,胡乱穿戴好了,却想起女儿,急的手足无措,哀哀的唤着:“来人呐!来人呐!”却见大门反锁,花窗紧闭。
都城的轻浮后辈,浮浪公子早就把冷香院的门槛挤破,有的手里拿着画笔,嘴里嘀咕着:“求兰女人赐画!”有的财大气粗,早早的叫人抬着万两黄金,坐在冷香院门边,车马嘶鸣,皆是求画探美之人。
兰凝霜久违了这些东西,本日相见,反倒生出一丝可亲。她的沧桑太多,郁结于胸,不吐不快,笔下有千言万语,挥洒于方寸之间。她润笔,点下,纸上幽兰次第盛开,荏弱却隐埋没着一丝坚固,在雪中摇摆。
所谓“鸨儿爱钞,姊儿爱俏”胡妈妈一味的奇货可居,把个墨兰藏得严严实实,倒惹怒了闲云城的少城主云沧海。
“娘娘,老朽只能帮你这么多了!”张寿丞拱了拱手,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,缓缓道:“这里毕竟是烟花之地,娘娘不幸,染身在此,万望多多保重!”白叟的眼里溢出一丝眼泪,忙忙的擦去,道一声:“老朽辞职!”脚步走的仓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