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子好客,结多少硕彦名儒;
毕竟此人是谁,且听下回分化。
次日,在乃祖跟前又说道:“王太守枕箱内另有几本书。”取出来送与乃祖看。蘧太守看了,都是钞本,其他也还没要紧,只内有一本,是《高青邱集诗话》,有一百多纸,就是青邱亲笔抄录,甚是精工。蘧太守道:“这本书多年藏之大内,数十年来,多少秀士求见一面不能,天下并没有第二本。你今偶然得了此书,真乃天幸,须是保藏好了,不成等闲被人瞥见!”蘧公孙听了,内心想道:“此书既是天下没有第二本,何不竟将他抄录成帙,添了我的名字,刊刻起来,做这一番大名?”主张已定,竟去刻了起来,把高季迪名字写在上面,上面写“嘉兴蘧来旬马先夫氏补辑”。刻毕,刷印了几百部,遍送亲戚朋友。大家见了,赏玩不忍释手。自此,浙西各郡都敬慕蘧太守公孙是个少年名流。蘧太守晓得了,成事不说,也就此常教他做些诗词,写斗方,同诸名流赠答。
一日,门上人出去禀道:“娄府两位少老爷到了。”蘧太守叫公孙:“你娄家表叔到了,快去迎请出去。”公孙领命,慌出去迎。这二位乃是娄中堂的公子。中堂在朝二十余年,薨逝以后,赐了祭葬,谥为文恪,乃是湖州人氏。宗子现任通政司大堂。这位三公子,讳琫,字玉亭,是个孝廉。四公子讳瓒,字瑟亭,在监读书,是蘧太守的亲内侄。公孙跟着两位出去,蘧太守欢乐,亲身接出厅外檐下。两人出去,请姑丈转上,拜了下去。蘧太守亲手扶起。叫公孙过来拜见了表叔,请坐奉茶。二位娄公子道:“自拜别姑丈大人,屈指已十二载。小侄们在京,闻知姑丈挂冠归里,无人不佩服高见。本日得拜姑丈,早已须鬓皓然,可见有司官是劳苦的。”蘧太守道:“我本无宦情。南昌待罪数年,也未曾做得一些奇迹,虚糜朝廷爵禄,不如退休了好。不想到家一载,小儿亡化了,越感觉胸怀冰冷。细想来,只怕还是仕进的报应。”娄三公子道:“表兄天赋磊落英多,谁想享年不永!幸得表侄已长成人,奉养姑丈膝下,还可借此自宽。”娄四公子道:“便是小侄们闻了表兄讣音,考虑总角交好,不想中路分离,临终也不能一别,同三兄哀思过深,几近发了狂疾。大师兄念着,也整天流涕不止。”蓬太守道;“令兄宦况也还感觉欢畅么?”二位道:“通政司是个平淡衙门,家兄在那边浮沈着,毫未曾有甚么建白,倒是事也未几。以是小侄们在京师转觉无聊,商讨不如返舍为是。”
当下又谈了一会闲话,两位问道:“表侄学业,迩来培养何如?却还未曾恭喜毕过姻事?”太守道:“小瞒二位贤侄说,我只得这一个孙子,自小娇养惯了。我每常见这些教书的先生,也不见有甚么学问,一味妆模做样,动不动就是吵架。人家请先生的,开口就说要严。老夫姑息的紧,以是未曾着他去从时下先生。你表兄在日,本身教他读些经史。自你表兄去后,我内心更加顾恤他,已替他捐了个监生,举业也未曾非常讲究。迩来我在林下,倒常教他做几首诗,吟咏脾气,要他晓得乐天知命的事理,在我膝下承欢便了。”二位公子道:“这个更是姑丈高见。鄙谚说得好:‘与其出一个斫削元气的进士,不如出一个培养阴骘的通儒。’这个是得紧。”蘧太守便叫公孙把常日做的诗取几首来与二位表叔看。二位看了,奖饰不已。连续留住盘桓了四五日,二位告别要行。蘧太守治酒饯别,席间提及公孙姻事:“这里大户人家,也有央着来讲的。我是个穷官,怕他们争行财下礼,以是耽迟着。贤侄在湖州,如果老东旧戚人家,为我留意。贫困些也无妨。”二位应诺了。当日席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