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骚云散,贤豪才色总成空;
虔婆闻声他囮着白痴。要了费钱,走上楼来问聘娘道:“你刚才向白痴要了几两银子的费钱?拿来,我要买缎子去。”聘娘道:“那白痴那边有银子,拿出二十铜钱来,我那边有手接他的?被我笑的他归去了。”虔婆道:“你是甚么巧主儿,囮着白痴,还不问他要一大注子,肯白白放了他归去?你平常嫖客给的费钱,何常分一个半个给我?”聘娘道:“我替你家寻了这些钱,另有甚么不是?些小事就来寻事!我将来从了良,不怕不做太太。你放如许白痴上我的楼来,我不说你罢了,你还要来嘴喳喳!”虔婆大怒,走上前来,一个嘴巴把聘娘打倒在地。聘娘打滚,撒了头发,哭道:“我妄图些甚么,受这些折磨!你家有银子,不愁弄不得一小我来,放我一条活路去罢!”不由分辩,向虔婆大哭痛骂,要寻刀刎颈,要寻绳索吊颈,髻都滚掉了。虔婆也慌了,叫了老乌龟上来,再三安慰,老是不肯依,闹的要死要活。无可何如,由着他拜做延寿庵本慧的门徒,剃光了头,削发去了。只因这一番。有分教:
陈和尚道:“闻声四先生令表兄要接你同到福建去,如何还不观点缆?”陈木南道:“我恰是为此来寻你测字,几时能够走得?”丁言志道:“先生,那些测字的话,是我们‘签火七占通’的。你要解缆,拣个日子走就是了,何必测字!”陈和尚道:“四先生,你半年前我们要会你一面也不得能勾。我削发的第二日,有一首薙发的诗,送到你下处就教,那房东人董老太说,你又到外头顽去了。你却一贯在那边?本日怎管家也不带,本身在这里闲撞?”陈木南道:“因这里来宾楼的聘娘爱我的诗做的好,我常在他那边。”丁言志道:“青楼中的人也晓得爱才,这就雅极了。”向陈和尚道:“你看,他不过是个巾帼,还晓得看诗,怎有个莺脰湖大会不作诗的呢?”陈木南道:“思老的话倒不差。那娄玉亭便是我的父执,他当日最相好的是杨执中、权勿用。他们都不以诗名。”陈和尚道:“我听得权勿用先生厥后犯出一件事来,不知如何样结局?”陈木南道:“那也是他学里几个秀才诬赖他的。厥后这件官事也昭雪了。”又说了一会,陈和尚同丁言志别畴昔了。
薪尽火传,工匠市廛都有韵。
陈和尚自此今后,无妻一身轻,有肉万事足,每日测字的钱,就买肉吃,吃饱了,就坐在文德桥头测字的桌子上念诗,非常安闲。又过了半年,那一日,正拿着一本书在那边看,遇着他一个朋友的测字丁言志来看他。见他看这本书,因问道:“你这书是几时买的?”陈和尚道:“我才买来三四天。”丁言志道:“这是莺脰湖唱和的诗。当年胡三公子约了赵雪斋、景兰江、杨执中先生,匡超人、马纯上一班大名士,大会莺脰湖,分韵作诗。我还牢记得赵雪斋先生是分的‘八齐’。你看这起句‘湖如莺脰落日低’,只消这一句,便将题目点出,以下就句句贴切,移不到别处宴会的题目上去了。”陈和尚道:“这话要来问我才是,你那边晓得!当年莺脰湖大会,也并不是胡三公子做仆人,是娄中堂家的三公子、四公子。当时我家先父就和娄氏弟兄是一人之交。彼时大会莺脰湖,先父一名,杨执中先生、权勿用先生、牛布衣先生、蘧马先夫先生、张铁臂、两位仆人。另有杨先生的公子,共是九位。这是我先父亲口说的,我倒不晓得?你那边晓得!”丁言志道:“依你这话,莫非赵雪斋先生、景兰江先生的诗,都是别人假做的了?你想想,你可做得来?”陈和尚道:“你这话特别不通!他们赵雪斋这些诗,是在西湖上做的,并不是莺脰湖那一会。”丁言志道:“他清楚是说‘湖如莺脰’,如何说不是莺脰湖大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