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久的沉寂后,徐仪听外头有人叮咛,“将军醒了,快去请大夫过来!”――仿佛是张贲的声音,顿了半晌,那声音又道,“顺道也给公主殿下送个信。”
李斛已经不敢大范围的攻城,这几日只安排马队不时扰乱萧怀朔扎在江北的船队――马队打水兵,当然是你打不着我,我也追不上你。不过虚空对放几波弓矢,隔靴搔痒一番罢了。
她将绷带递给大夫,见徐仪头上缠了绷带,将右眼遮住,便问,“眼睛还好吗?”
一字落下,外间传来长长的一声“报――”,令官掀帐子进屋,仓促道,“义兴战报,东线大捷――”
大夫替徐仪细心查抄过,又为他改换绷带。奉养的小童手脚不敷聪明,琉璃便上前接过剪刀来,规整将麻布一刀裁开――这两个月她身处义兴,为鼓励官民,亲手做了很多事。缝过衣衫皮甲、裁过绷带、扎过草人――暮年她阿娘下多少苦工夫将她养得高贵高雅,不染烟尘。不太短短两个月,她到底还是回归了炊火尘凡。可奇特的是,她当年免不了被人讽刺是牧羊女生养,现在她身边却少有不恭敬她的。
外头那一行人仿佛又要上前,徐仪听闻铿锵一声长剑出鞘声,伴着张贲的呵叱,“将虎帐前,谁敢再冒昧!”那一行人方才消停了。
虽如此,徐仪还是笑道,“倒是我伤得不是时候,让他们久等了。暂请他们去厅堂等待,容我先换衣起家――”
随即琉璃的声音传来――这位公主养在闺中时便以高贵娇蛮著称,现在更是将这特质阐扬得淋漓尽致,直接扬手便摔东西,“犒军?你们也真敢说,本公主啃了两个月树皮了,这会儿把贼子打归去了,你们也来犒军了。晓得树皮是甚么味儿吗?!”
――东吴战线疏松,说是结成联盟了,可徐仪率军在前头顶着叛军,顶了两个多月,后防补给统共来了一回,送来不敷三日的军需。一朝他将叛军击溃,身负重伤了,火线的“使者”却抢先恐后的来了。打的甚么算盘,徐仪如何想不到?
半晌后,她挥了挥手,叮咛道,“送使君们回馆舍歇息。”
徐仪反倒笑起来,笑了半晌,才当真说道,“在疆场上,这都是常有的事。”
萧怀朔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,心口大石落下的同时,他忍不住悄悄笑起来――那女人就像一匹野马,他已然松开缰绳让她尝到肆意驰骋的滋味,恐怕今后再也束缚不住了吧。
他实在很惊骇快意过于主动的应对,因为冒进意味着风险。他更但愿快意能安稳的待在伤害触及不到的大火线。
萧怀朔收到南陵的战报,是在这一天的傍晚。
现在琉璃问起来,徐仪只抬手摸了摸,道,“能觉出光暗,想来没甚么大碍。”
他话说得沉稳清楚,外头人如何还听不出来――他虽确切是受了些伤,但掌控局面还是不成题目。
张贲道,“你就不怕敲打过甚,他们狗急翻墙?”
萧怀朔为南陵城假想的万全之策是死守不出――南陵城的城墙总归是能抗一阵子的,只要抗到他在火线大捷,危急天然消弭。
展开纸卷的时候他的手都有些抖,那短短的一瞬他脑中思路万千,乃至连快意被俘的景象都长久的假想过。乃至于那行字映入眼中时,有那么一会儿他乃至失读了。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,认识到本身看到了甚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