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深深颌首,娘亲之意我自是晓得的。只是,想着,前日兰筠过来相告说了薛夫君的父母进宫来的尊荣与场面。薛夫君现下恰是皇上宠妃,而薛父更是多少人所羡慕敬佩的大司农。如此父荣女贵,恐怕所谓的灿烂门楣也大略就是如许的了。
紫月自一旁过来夺了灭去火花,嬉笑着道:“姐姐何必要拿着这张薄纸出气,好歹留着或许将来另有些意义呢。”听她说着“将来”二字,不由得更是又恼又恨,使上性子就是非要将之烧毁不成。
爹爹和娘亲共乘一辆马车前来,前面跟着两个家生小侍婢。
昨日傍晚终究接到旨意,爹爹和娘亲明天上午要进宫来看我。一大早,念奴和碧春忙着洒扫屋子,案几的青花双耳瓶里换上了一把新折的碧桃枝,嫩绿的细叶衬着粉白花朵,清爽怡人,给屋子增加了浓浓春光。
我眼一酸,上前搂抱着娘亲和爹爹,半响只哽咽出几个字“你们可来了。”
娘亲和爹爹进了屋子。念奴和碧春忙着煮茶倒水。娘亲冷静无语,拿眼睛打量着周遭景色。半晌后,只将目光逗留在案几上那一抹柔滑的色彩上。暗沉的屋子里,那把桃枝衬着青花的瓶子显得格外刺眼。就在刚在,碧春又特特地往花枝上洒了净水。此时,枝条下水珠盈润欲滴,更显得花儿害羞似媚,真真是花比人娇。
爹爹自一旁也劝抚着,“不管如何,只是三年,三年一过放出宫便是自在了。”
娘亲也温婉一笑,这是你爹爹在弋阳那会子添置的,多少年了,你那会子还小,哪能记这些。”
听了爹爹一翻话,我终算明白了窦婕妤眼中的森然寒意和无穷恨意了。本来,她是记取仇恨而来,而我当时还只当她是老友靠近呢。
爹爹含着高兴道:“上月收到你哥哥来信,信中说他立下军功,遭到了朝廷的嘉奖,现在已是骠骑将军了。”
爹爹淡淡接过话道:“那种贪佞小人,不见也罢。”
我拉着他的粗糙双手,笑着道:“婉儿以爹爹为荣呢,爹爹是个公理之人,您做的自是对的。并且,那窦婕妤也并未曾难堪于我,她是宠妃,我是无宠常在,我们不在一列上,她没来由与我过不去呢。”
我抹着眼泪,搀着爹爹和娘亲往心雨轩中而来。
想到于此,再抬首看看面前的一对双亲,爹爹双鬓已现斑白。娘亲肌肤也不再紧致,哥哥征烽火线而去,两个mm年纪尚小。而我作为长女,无恩无宠也就罢了,还要令爹爹和娘亲牵挂担忧,困顿于这狭小的心雨轩中,半步不得分开。
我叉转话题,道:“月mm心灵手巧,打得一手好络子。我本来不爱女红的弊端何如娘亲常日里严惩威胁都没改过来,现在跟着mm倒渐渐喜好起来了。我新近打的柳叶同心络连念奴这个嘴刁的丫头都说好着了。”
娘亲也露了丝笑意,向着爹爹道:“老爷也和婉儿说说丧事吧。”
我见爹爹出语不快,便诘问着,“您和他如何了,怎的说他是贪佞之人呢?”
念奴正笑盈盈地搀着娘亲进了常宁殿。我跑得珠钗疏松,鬓发皆乱。穿过游廊,娘亲和爹爹的身影一下子便映入视线。近半年未见,娘亲仿佛衰老了些,白净容颜上新添了几个斑点,鬓角的鱼尾纹也更清楚可见。大略是因着病痛的原因,爹爹更是衰弱了很多,本来笔挺的脊背已见微微凸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