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说孙乾匹马入冀州见玄德,具言前事。玄德曰:“简雍亦在其间,可暗请来同议。”
关公与孙乾只带二十余骑投河北来,将至界首,乾曰:“将军未可轻入,只在其间暂歇。待某先入见皇叔,别作商讨。”关公依言,先打发孙乾去了,眺望前村有一所庄院,便与从人到彼投宿。庄内一老翁携杖而出,与关公见礼。公具以实告。老翁曰:“某亦姓关,名定。久闻大名,幸得瞻谒。”遂命二子出见,款留关公,并从人俱留于庄内。
少顷,简雍至,与孙乾相见毕,共议脱身之计。雍曰:“主公明日见袁绍,只说要往荆州,说刘表共破曹操,便可乘机而去。”玄德曰:“此计大妙!但公能随我去否?”雍曰:“某亦自有脱身之计。”商讨已定。次日,玄德入见袁绍,告曰:“刘景升镇守荆襄九郡,兵精粮足,宜与相约,共攻曹操。”绍曰:“吾尝遣使约之,奈彼未肯相从。”玄德曰:“此人是备同宗,备往说之,必无推阻。”绍曰:“若得刘表,胜刘辟多矣。”遂命玄德行。绍又曰:“近闻关云长已离了曹操,欲来河北;吾当杀之,以雪颜良、文丑之恨!”玄德曰:“明公前欲用之,吾故召之。今何又欲杀之耶?且颜良、文丑比之二鹿耳,云长乃一虎也:失二鹿而得一虎,何恨之有?”绍笑曰:“吾实爱之,故戏言耳。公可再令人召之,令其速来。”玄德曰:“即遣孙乾往召之可也。”绍大喜从之。玄德出,简雍进曰:“玄德此去,必不回矣。某愿与偕往:一则同说刘表,二则监住玄德。”绍然其言,便命简雍与玄德同业。郭图谏绍曰:“刘备前去说刘辟,未见成事;今又使与简雍同往荆州,必不返矣。”绍曰:“汝勿多疑,简雍自有见地。”郭图嗟呀而出。却说玄德先命孙乾出城,回报关公;一面与简雍辞了袁绍,上马出城。行至界首,孙乾接着,同往关定庄上。关公迎门接拜,执手哭泣不止。关定领二子拜于草堂之前。玄德问其姓名。关公曰:“此人与弟同姓,有二子:宗子关宁,学文;次子关平,学武。”关定曰:“今愚意欲遣次子跟从关将军,未识肯包容否?”玄德曰:“年多少矣?”定曰:“十八岁矣。”玄德曰:“既蒙父老厚意,吾弟尚未有子,今即以贤郎为子,如何?”关定大喜,便命关平拜关公为父,呼玄德为伯父。玄德恐袁绍追之,急清算起行。关平跟着关公,一齐起家。关定送了一程自回。关公教取路往卧牛山来。正行间,忽见周仓引数十人带伤而来。关公引他见了玄德。问其何故受伤,仓曰:“某未至卧牛山之前,先有一将单骑而来,与裴元绍比武,只一合,刺死裴元绍,尽数招降人伴,占住盗窟。仓到彼招诱人伴时,止有这几个过来,余者俱惊骇,不敢擅离。仓不忿,与那将交兵,被他连胜数次,身中三枪。是以来报主公。”玄德曰:“此人怎生模样?姓甚名谁?”仓曰:“极其雄浑,不知姓名。”因而关公纵马抢先,玄德在后,径投卧牛山来。
周仓在山下叫骂,只见那将全部披挂,持枪骤马,引众下山。玄德早挥鞭出马大呼曰:“来者莫非子龙否?”那将见了玄德,滚鞍上马,拜伏道旁。本来公然是赵子龙。玄德、关公俱上马相见,问其何由至此。云曰:“云自别使君,不想公孙瓒不听人言,乃至兵败自焚,袁绍多次招云,云想绍亦非用人之人,是以未往。后欲至徐州投使君,又闻徐州失守,云长已归曹操,使君又在袁绍处。云几番欲来相投,只恐袁绍见怪。四海飘零,无容身之地。前偶过此处,适遇裴元绍下山来欲夺吾马,云因杀之,借此安身。近闻翼德在古城,欲往投之,未知实在。今幸得遇使君!”玄德大喜,诉说畴前之事。关公亦诉前事。玄德曰:“吾初见子龙,便有沉沦不舍之情。今幸得相遇!”云曰:“云驰驱四方,择主而事,未有如使君者。今得相随,大称平生。虽肝脑涂地,无恨矣。”当日就烧毁盗窟,带领人众,尽随玄德前赴古城。张飞、糜竺、糜芳驱逐入城,各相拜诉。二夫人具言云长之事,玄德感慨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