瑜拜迎之。干曰:“公瑾别来无恙!”瑜曰:“子翼良苦:远涉江湖,为曹氏作说客耶?”
操问众将曰:“昨日输了一阵,挫动锐气;今又被他深窥吾寨。吾当作何计破之?”言未毕,忽帐下一人出曰:“某自幼与周郎同窗交契,愿凭三寸不烂之舌,往江东说此人来降。”曹操大喜,视之,乃九江人,姓蒋,名干,字子翼,现为帐下幕宾。操问曰:“子翼与周公瑾相厚乎?”干曰:“丞相放心。干到江左,需求胜利。”操问:“要将何物去?”
至夜深,干辞曰:“不堪酒力矣。”瑜命撤席,诸将辞出。瑜曰:“久不与子翼同榻,今宵抵足而眠。”因而佯作酣醉之状,携干入帐共寝。瑜和衣卧倒,呕吐狼籍。蒋干如何睡得着?伏枕听时,军中鼓打二更,起视残灯尚明。看周瑜时,鼻息如雷。干见帐内桌上,堆着一卷文书,乃起床偷视之,却都是来往手札。内有一封,上写“蔡瑁张允谨封。”干大惊,暗读之。书略曰:“某等降曹,非图仕禄,迫于势耳。今已赚北军困于寨中,但得其便,即将操贼之首,献于麾下。迟早人到,便有关报。幸勿见疑。先此敬覆。”干思曰:“本来蔡瑁、张允结连东吴!”遂将书埋没于衣内。再欲检看他书时,床上周瑜翻身,干急灭灯寝息。瑜口内含混曰:“子翼,我数日以内,教你看操贼之首!”干勉强应之。瑜又曰:“子翼,且住……教你看操贼之首……”及干问之,瑜又睡着。干伏于床上,将近四更,只听得有人入帐唤曰:“都督醒否?”周瑜梦中做忽觉之状,故问那人曰:“床上睡着何人?”答曰:“都督请子翼同寝,何故忘怀?”瑜悔怨曰:“吾常日何尝饮醉;昨日醉后出事,不知可曾说甚言语?”那人曰:“江北有人到此。”瑜喝:“低声!”便唤:“子翼。“蒋干只妆睡着。瑜潜出帐。干窃听之,只闻有人在外曰:张、蔡二都督道:孔殷不得动手……“前面言语颇低,听不实在。少顷,瑜入帐,又唤:子翼。“蒋干只是不该,蒙头假睡。瑜亦解衣寝息。
干深思:“周瑜是个邃密人,天明寻书不见,必定害我。”睡至五更,干起唤周瑜;瑜却睡着。干戴上巾帻,潜步出帐,唤了小童,径出辕门。军士问:“先生那边去?”干曰:“吾在此恐误都督事,临时告别。”军士亦不阻当。干下船,飞棹回见曹操。操问:“子翼做事如何?”干曰:“周瑜雅量高致,非言词所能动也。”操怒曰:“事又不济,反为所笑!”干曰:“虽不能说周瑜,却与丞相探听得一件事。乞退摆布。”
瑜复携干入帐,会诸将再饮;因指诸将曰:“此皆江东之英杰。本日此会,可名群英会。”饮至天晚,点上灯烛,瑜自起舞剑作歌。歌曰:“丈夫处世兮建功名;建功名兮慰平生。慰平生兮吾将醉;吾将醉兮发疯吟!”歇罢,满座欢笑。
瑜执干手曰:“大丈夫处世,遇知己之主,外托君臣之义,内结骨肉之恩,言必行,计必从,祸福共之。借使苏秦、张仪、陆贾、郦生复出,口似悬河,舌如利刃,安能动我心哉!”言罢大笑。蒋干面如土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