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熊飞直睡至次日红日东升,方才起来梳洗,就在客寓吃了早餐,方渐渐往断桥亭来。刚至亭上,只见周老儿坐在雕栏上打盹儿呢。展爷悄悄畴昔,将他扶住了,方唤道:“老丈醒来,老丈醒来。”周老蓦地惊醒,见是展爷,赶紧道:“公子爷来了。老夫久等多时了。”展爷道:“那渔哥还没来么?”周老道:“尚将来呢。”展爷暗忖道:“看他来时,是何风景?”首犯想间,只见丁二爷带着主子二人,竟奔亭上而来。展爷道:“送银子的来了。”周老儿看时,却不是渔郎,也是一名武生公子。及至来到切近,细细看时,谁说不是渔郎呢!周老者怔了一怔,方才见礼。丁二爷道:“展兄早来了么?真信人也!”又对周老道:“老丈,银子已有在此。不知你可有地基么?”周老道:“有地基,就在郑家楼前一箭之地,有座书画楼,乃是小老儿相好孟先生的。因他大哥力弱,将买卖收了,临别时就将此楼拜托我了。”丁二爷道:“如此甚好。可有帮手么?”周老道:“有帮手,就是我的外甥乌小乙。当初原是与我照顾茶馆,后因郑新改了字号,就把他撵了。”丁二爷道:“既如此,这茶馆是开定了,这口气也是要赌准了。现在我将我的仆人留下,帮着与你摒挡统统事体。此人是极可靠的。”说罢,叫小童将承担翻开。展爷在旁细细留意。
展爷在窗外听,暗道:“这小子另有知己。”忽听有摔筷箸、掼酒杯之声;再谛听时,又有抽抽泣噎之音,敢则是妇人哭了。只听郑新说道:“娘子不要活力,我不过是那么说。”妇人道:“你既惦着前妻,就不该叫她死呀!也不该又把我娶来呀!”郑新道:“这原是因话提话。人已死了,我还惦记何为么?再者她要紧,你要紧呢?”说着话,便凑过妇人那边去,央告道:“娘子,是我的不是,你不要活力。明日再设法出脱那老厌物便了。”又叫丫环烫酒,与奶奶换酒。一起紧央告,那妇人方不哭了。
且说那边展爷自从那武生一上楼时,看去便觉熟谙。后又听他与茶博士说了很多话,恰与本身问答的一一相对。谛听声音,再看面庞,恰就是救周老的渔郎,心中迟疑道:“他既是武生,为何又是渔郎呢?”一面思惟,一面擎杯,不觉入迷,单独呆呆的看着那武生。忽见那武生立起,向着展爷一拱手,道:“尊兄请了。”展爷赶紧放下茶杯,答礼道:“兄台请了。若不弃嫌,何不平驾这边一叙?”那武生道:“既承雅爱,敢不领教。”因而过来,相互一揖。展爷将前首坐儿让与武生坐了,本身在劈面相陪。
展爷便问:“丁二兄,如何有渔郎装束?”丁二爷笑道:“小弟奉母命上灵隐寺进香,行至湖畔,见此名山,对此名泉,一时技痒,是以改扮了渔郎,原为遣兴作耍,偶然中救了周老,也是机遇刚巧。兄台休要见笑。”正说之间,忽见有个小童上得楼来,便道:“小人打量二官人必是在此,公然就在其间。”丁二爷道:“你来何为么?”小童道:“方才大官人打发人来请二官人早些归去,现有手札一封。”丁二爷接过来看了,道:“你归去奉告他说,我明日即归去。”略顿了一顿,又道:“你叫他临时等等罢。”展爷见他有事,赶紧道:“吾兄有事,何不请去。莫非以小弟当外人对待么?”丁二爷道:“实在也无甚么事。既如此,暂告别。请吾兄明日午刻,千万到桥亭一会。”展爷道:“谨当从命。”丁二爷便将六槐叫过来,道:“我们用了多少,俱在柜上计帐。”展爷也不谦逊,劈面就作谢了。丁二爷执手告别,下楼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