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能垣微微上前一步,挡住了玉卮的视野,对那做云吞的女子行了一礼:“云楼主一贯可好?清平馆朱能垣,这厢有礼了。”
洞房花烛夜,新娘地上扑,新郎搂侍妾,侍妾睡郎主。
石家军两千五百人,全被这女子剁了馅儿,包了云吞——那行云流水的姿势,摒挡着仇敌的血肉,和顺含笑地看他们破裂的灵魂在香料与面皮之间挣扎,被饿鬼们吞入腹中,永久不得超生!
这阴风萧瑟的半夜长街,有一盏灯诡谲亮起,灯下一名女子,容颜盛美,端庄大气,正一丝不苟地做着吃食。只见她身着一袭软云绫,一道朱红披帛挽起云袖,双手按着面杖,仿佛按着上好的古琴,轻拢慢捻之间,无数菱形的面片飞掠出来,整整齐齐落在面案一角,排布成一个更大的菱形。而那女子又拿起木勺,舀起盆中血红的肉馅儿,洋洋洒洒,给每一张面片儿都布了馅儿,一只手撒馅儿,一只手跟在前面一盖一捻一拢,便是一个小巧的云吞。
那云楼主一边持续行云流水地包着云吞,一边问:“是清平君有事么?可否等我做完这些云吞?你看,另有小半盆的馅儿了。”说完,把那盆向着朱能垣倾斜了一下,内里公然另有小半盆的肉馅儿,只是那些肉馅儿微微排泄的殷红汁水,如何看如何有点不吉利。
“……我是不晓得他们两个在搞甚么鬼,但是新娘子还躺在地上。”玉卮扶额。
有风吹起那女子身后朱楼的旗号,上面三个字,恰是春水楼。
朱能垣苦笑。
作死啊!为甚么恰好这个时候的春水楼主最强!为甚么不能好好地去找王操之当时候的楼主,或者之前找过的高冷云淡之啊!找齿轮神马的,关她桂宫药师玉兔屁事啊!
“没有。”
陈辉卿丢下一句话:“你和澈之去。”
一行三人在薄薄的晨雾当中渐行渐远,渐远渐消逝。
云莲华看了看神采还是惨白如纸,乃至还没放开朱能垣的胳膊的玉卮,莞尔一笑:“如此,多谢桂宫做这情面。”
“你们在干吗?”自家师姐的声声响了起来。
“你到底要干吗?”
这女子的行动行云流水,仿佛不是在包云吞,而是在操琴做舞,一套琴舞结束,云吞也下锅煮好,那味道很香,想必女子用了很多调料,比方芫姜、天椒、苏叶、羌胡……
玉卮欲哭无泪。
迷死春水楼主?
月黑最盛之时,伸手不见五指。
“……固然是杀尽杀人者,可亦有搏斗之罪,将坠天国之苦。我在判官那边有熟人,帮你递个话?”玉卮俄然开口。
前面那条街,便是昔日这城中最温软繁华之地,红袖翠翘,莲步檀口,软玉温香,现在只要风飒飒的亭台楼宇,一只烧焦了半边的绣鞋散落在地。
玉卮眯着眼睛,尽量让本身不要看清楚那些满城乱窜的玩意,半张脸都躲在朱能垣的肩膀前面。
“……”
“他们的助梦香,仿佛有点不对,仿佛怀梦草放太多了。”蔓蓝皱了皱鼻子,“不好!快点儿叫阿姐来!这香太浓了!他们会醒不来的!”
“我楼中兄弟姐妹二十七人,仅余我一人。那日城破,我在萧家为萧主治癔症,萧主一夜病愈,恰是阖家谢我,当时我在玉楼金阙中高歌宴饮,我的兄弟姐妹,却在沸水血池中熬尽此身。”云莲华语气平平,仿佛在讲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,“待我返来,我便请一朱紫助我,将那些屠城的罪人囚了魂,十足杀了,灵魂搅着血肉,细细剁了馅儿,包云吞,包了几天几夜,宴请饿鬼道世人。嘻嘻,你们不感觉,刚才他们吃得很香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