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着不舍的泪意,德珍目送了薛氏分开,又收整万千拜别愁绪,方回到暖阁炕上坐下,拿出一块水银把镜,借着映入窗内的雪光,对镜自照:本来白净的脸颊,已被黄褐色的斑点所覆了;那斑点又密又深,仿若中年妇人颊上的面斑。
“奴婢给德朱紫存候,愿朱紫贵体金安!”见德珍要起家相迎,薛氏赶紧上前跪安。
“是额娘来了!”德珍低呼一声,忙要起家去迎时,门口的帘子一掀,走出去一个********人,身材微丰,方盘脸儿,身穿一件藏蓝色绵绸长袍。她行走时法度沉缓无声,身子笔挺,姿势风雅,明显气度不似普通的妇人――而这名妇人,恰是德珍的生母,薛氏。
用过炊事,德珍与薛氏心知本日一别后,再次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,都不复兴提令相互忧心之事,只聊起家中及不日将出世的小生命。但是这来之不易的相处光阴,是那样的长久,德珍犹觉才相处半晌,薛氏便要告别出宫。
德珍见了一急,忙道:“额娘不是最喜食炒素笋吗?昨儿,我特地让外务府从郊野的温泉庄子里送了些过来,今儿晌午额娘可要尝尝,这夏季的炒素笋和春夏的可有分歧。”
好不轻易比及中午,却还是没见母亲来,德珍正悄悄心急中,俄然听到喜儿叫道:“夫人这边请,小主在暖阁里等您。”
薛氏出身江南书香家世,在前朝祖父辈皆入翰林为官,只不过因改朝换代所迫,不得不北上嫁与满报酬后妻,但一向矜持端庄,不等闲以泪示人。但是此时现在,终是潮湿了眼角,却用绢帕轻拭德珍脸上的泪水,目光非常温和的凝睇德珍,似怎般看也看不敷普通:“都是快做额娘的人了,如何还这般爱哭!”
德珍见薛氏如此,重记起此中礼数,只好又倚坐归去,受了薛氏的礼,方携了薛氏的手在身边坐下。握着影象中温腻的手,看着两年不见的薛氏,仿佛没有甚么窜改,仍然是她端庄的母亲。禁不住地,德珍未语泪先流:“额娘,女儿……”
经一打岔,德珍想起屋中另有新来不久的宫人,忙忍住泪意,打发了摆布,这才泪语道:“女儿不孝,未能做到承诺额娘的事,今后是不能在额娘身边尽孝了。”
德珍本日的表情好,也不斥小许子的话,只望着窗外叮咛道:“额娘拜见了佟贵妃,许是要中午才过来,你记取早半个时候去宫门口接。”见内里白茫茫的一片,又皱了皱眉道:“还说本年雪下得迟,可偏生这两天说下就下了起来,你去接的时候,别忘了将手套、手炉带上!”
薛氏默契的亦转了笑容,看着德珍高高隆起的肚子,有浓浓的笑意直渗眼底。
德珍颊上一红,笑道:“额娘也别笑我了,做女儿的一旦出嫁为人妇为人母,也只要在自个儿的额娘跟前能哭一下,不然还能在谁面前哭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