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萱跪坐他身侧,她不知该说些甚么安抚他,事已至此,不管她说甚么,在燕旻看来,大抵都是虚情冒充。她算得上是他靠近和信赖的人,在他伶仃无助时本应果断地站在他身边的,可她倒是站在了燕诩的一边,站到了他的对峙面上,这让她感受很哀思,面对他时老是于心有愧。
燕旻又骂了一阵,叶萱一声不吭,冷静捡起那只花灯,幸亏没有摔坏。燕旻胸口起伏,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随即伏在案上,将头埋在臂弯里哽咽。
燕旻肃整衣冠,在一片颂经吟哦声中,徐行穿过大雄宝殿,步入殿后的一个禅房。方一入内,便见渡一枯瘦的身子正盘膝坐于禅房中心的蒲团上,长眉低垂,双手转动佛珠,轻声吟颂。
山路蜿蜒,有沉沉的鼓声自山顶传来,昂首望去,模糊可见大悲寺的黄墙青瓦掩映在一片山林以后。
燕旻拂了拂长袍,径直在渡一面前的蒲团上坐下。渡一缓缓展开双眼,眼角充满厚厚的皱褶,一双眸子倒是清澈有神,有种直透民气的力量。
燕旻虽疗养了一段光阴,可精力仍然委靡,头上的灰发比回晋前还多,他把本身关在寝殿里,半伏在案上细细雕镂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物什。长年砥砺木器,费心费眼,他的眼睛已不太好使,虽有日光自窗外透入,他仍需半眯着眼方能看清。
佟漠点头道:“王爷说得是,世子现在只是被情所困,一时身陷迷障罢了,世子自小报负不凡,胸怀天下,只要他获得十方策,届时君临天下,四海称臣八方朝拜,他自会感激王爷您的用心良苦。”
“细细一算,我已八年没见过母亲了。”燕诩斜靠在美人榻上,一手枕在脑后,一手搂着叶萱的腰,望着天涯垂垂下沉的乌金,“这十多年来,我一向沉迷于十方策的事,总想着只找到十方策,便有了全数,此生无憾。可到头来……”竟是一无统统,他在内心冷静接高低半句,顿了顿,又道:“母亲病了这么久,我连一次也没回过朔安,真是不孝。此次归去,不管如何要多呆些时候。”
华媖噗嗤一笑,嗔道:“瞧您说的,您我伉俪一场,妾自是向着您的。”
现在朝堂上燕诩是一言堂,朝臣们心知肚明燕旻下台是迟早的事,大晋的江山迟早是睿王父子说了算,归正都是姓燕的,世人因而兴趣地闭了嘴。
待她将中秋那晚买的兔子灯递给他时,他猛地将那灯摔到地上,大声道:“谁奇怪你这破灯?朕宫里的花灯,随便一盏都比这灯都雅,你当朕是捡褴褛的?要你来恩赐?你和燕诩自去风骚欢愉,何必临走也来瞧我笑话?如何,你是不幸我?还是燕诩不放心我,怕我在他走了后忏悔,收回禅让的圣旨,特地派你来看个究竟?”
睿王展开眼,对她道:“忙了这些天,你也累了,归去睡个午觉吧。”
那娇滴滴的模样甚是惹人垂怜,睿王笑着道:“好好好,就依你。你到背面榻上先歇会儿,这粥待我批过手上公文就吃,如答应好?”
出发前的一日,叶萱进宫向燕旻道别。
两个时候后,叶萱和燕旻在一众羽林军和云卫的护送下来到大悲寺,燕旻没说他为何要见渡一,但她想着,渡一乃德道高僧,澜江之上燕旻被渡一所救,这是他和渡一的缘分,或许他见了渡一,得他指导,会化去心中郁结也不必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