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声音,李绍城便知,来者分外凶悍,守势甚急,深得劫营之法。十里大营,乱象不小,再加上,月黑风高,不辨来敌多少,那北山高低,角响鼓鸣,响彻行营,好似有千军万马,已将他们包抄,让人胆怯,又且,前锋雄师,现下可谓是孤军深切,主力尚未到剑门,此情此景,焉能不慌?
在这片疆场上,没有人是主宰,大争之世,任何人都能投入到你死我活的争夺中去,但是,十万众对功业趋之若鹜,却并非大家都有机遇,也非大家都有运气,兼得机遇与运气的人,必会顺势而起。
庞福诚、谢锽两人,带了几名亲卫,争光靠近北山,察看山下唐虎帐地,但见营盘十来里,灯火光辉,如星海倒挂空中,其间甲士来往巡查,人影幢幢,红色军帐麋集如林,的确就是一座简易城池。
石敬瑭老脸涨红,往身后一指,“李绍城迎敌去了!”
又且,前营将士,为明日攻城前锋,非是静难军所部,而是护**、保义兵,没甚么人认得李绍城,不肯随之逆战,反倒是冲散了他们的行列。
李绍城担搁不下去,不再与石敬瑭华侈时候,驱马前奔,举槊大喊:“李绍城在此,尔等随本将杀敌!”
庞福诚恳头凛然,道:“老兄这话,正合我意。先前,郭公率我等伐蜀,未及三月而灭国,多么丰功伟业,成果如何?唐廷之上,君王昏聩,奸佞密布,郭公一心为国,立泰初烁今之功,朝廷不闻不问,竟然密令杀之,使得一代功臣,死于寺人之手!此等委曲,更古未有!今,我等为朝廷戍守两川,不说有功绩,起码有苦劳,朝廷不但不遣送我等家眷入蜀,反而发兵来伐,倒是多么事理!如此刻薄寡义、吵嘴不分的朝廷,不尽忠也罢!本日,你我至此,有进无退,有死无生!”
那亲卫回声去了,李绍城回身回帐,“来人,给本将着甲!”甲胄厚重,穿戴步调纷杂,本身着甲太慢。
见石敬瑭眼神闪动,左顾右盼,仍无拒敌之意,李绍城等不及,嗓音都变了调:“石将军!我静难军,半月奔驰千里之地,血染剑门七寨,死伤无数,好不轻易翻残局面,不敢言苦!可军情处五十锐士,为送舆图出关,半路争相断后赴死,多么悲壮,竟致出关者,十不余一!十不余一啊,石将军!儿郎们鲜血,你便要这般疏忽么,石将军!此时撤退,千百性命,毁于一旦啊,石将军!”
“大帅......”丁茂见李绍城神采过分惨白,心头有如刀绞,低头一看,见了信上内容,再也忍不住,泪涌如泉。信上写着:屯军北山,半夜遭袭,绍城守之不住,痛失好局,万死难赎!
丁茂几欲咬碎了牙,但是军令难违,回身就走。没两步,感觉不对,他转过身,就见李绍城横刀喉前,仰天嘶吼一声“殿下莫怪,绍城去也!”挥刀自刎。
“交给秦王!”李绍城再度叮咛一句,推走丁茂,“走,快走!”
李绍城霸占剑门关,继而攻陷剑门县后,长久逗留一阵,待李从珂、石敬瑭等带领各自镇军赶上来会师,即向剑州州治普安行军,企图一举夺得剑州城,为朝廷雄师打造出一个安定的伐蜀桥头堡,完整站稳脚根。
而在这前一日,在一座名为来苏村的处所,一支刚集结结束的军队,约莫千余人,偃旗息鼓,悄悄解缆,取了小道,直扑剑州。李绍城等到达北山当日,入夜前,这支军队赶到剑州附近,瞧见了北山下的唐军大营,这支军队并未焦急进城,或许有其他行动,而是当场埋没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