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从璟没有当即承诺,目光炯炯看着这三人,沉声道:“尔等都是国之俊才,当知如果身在洛阳为官,前程也是一片光亮,而投身疆场上马杀敌,虽有速建功劳之机,亦有朝夕身故之险!奉告本宫,何故如此?”
苏逢吉眉头一动,肝火中烧,正要挑事,张一楼又赶紧道:“最后是这朱元,颍州人,此人先前申明不显,直到放榜后考卷策对流出,时人才知其才。此人阐述时务,言辞简练,然无不切中关键,规戒弊端,寥寥数语,却一针见血,最叫人拍案叫绝的是,此人在兵事上观点颇深,传闻太子殿下看了他对江淮战事的观点,都点头赞美过。”
李从璟在练字。他练字不是为了练字,而是为了练心。
苏逢吉道:“你的确比那位和泥刺史还要会和稀泥。”
李从璟眉头挑了挑,“哦?”
李从璟正声道:“俊彦有报国之心,大唐岂忍负之?”
张易道:“易虽痴顽,亦有报国之心,倘若能入楚交战,必舍七尺之躯,为王师杀尽淮南之贼!”
李从璟坐下后,理顺衣袍,没有让江文蔚等人多番谦逊的意义,直接点名道:“君章先说说看。”
江文蔚等相视一眼,皆慷慨激昂,“诸侯不臣,皇朝该讨之,臣等鄙人,愿驱身以杀敌,助我大唐一统天下!”
李从璟正专注练字,一笔一划莫不倾泻全数心神,如同勾画心中的如画江山。
苏禹珪目不斜视道:“苏兄此言,很有自愧不如之意也。”
江文蔚道:“文蔚大胆,敢请投身疆场,为皇朝平贼之马夫!”
这副场景,是长兴二年的士子风骚。
......
益阳是分别、封闭楚地东西的关隘,是楚地之战的关头之地,积储尽力攻陷益阳,也是朝廷的用兵之策,张易敢直言斥地第二疆场,便是否定朝廷战略,这份勇气担负可谓可贵,张一楼说他极有豪烈之气,任圜说他雄浑无两,都不是虚言。
君章,江文蔚的字;简能,张易的字;致远,朱元的字。
苏禹珪道:“和稀泥不难,难的是临了还能把事情都理顺,让世人都佩服,然后戮力公事,如许的人才是真短长。”
那姿势出尘的茶博士,也是以手掩唇,低眉莞尔。
此情此景,墨客仗剑,凛然有正气。
赵钟鸣、何晨光相视震惊。
话说完,朱元径直起家,大步来到堂中,向李从璟拜下,“臣鄙人,向太子请命,为王朝治海军!”
朱元慨然道:“皇朝要安定江南、一统天下,需求简练海军。现在大唐坐拥天下之险,江淮定,荆襄平,若不简练海军,是度量金玉而有为也,实在暴殄天物。若能简练海军,他日顺江东下,必能兵到城克,数载而有天下!”
苏逢吉先是微微怔了怔,随即捧腹大笑,笑到最后竟是击节不已,就像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。
李从璟点头,“说得不错。”
洛阳长宁坊,因坊内多风格高雅的茶馆酒坊,故而常日里每多士子官员。
苏逢吉大点其头,长叹道:“能为公辅者,首要之才,难道恰是要会和稀泥?”
茶香袅袅,氤氲成趣。
苏禹珪看着苏逢吉,“现在你总算晓得你我三人中,为何是他最得诸公看重了?”
这幅气象,是天成二年的士子风骚。
“江文蔚、张易、朱元,其他的倒是不知了。”苏禹珪不急不缓的说道,刚正的国字脸愈发显得成熟慎重。因为悠长执掌刑法的干系,身上已经渐有一股不成侵犯的严肃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