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史公曰:农工商买卖之路通,而龟贝款项刀布之币兴焉。所向来长远,自高辛氏之前尚矣,靡得而记云。故书道唐虞之际,诗述殷周之世,安宁则长庠序,先本绌末,以礼义防于利;事情多故而亦反是。是以物盛则衰,时极而转,一质一文,终始之变也。禹贡九州,各因其地盘所宜,群众所多少而纳职焉。汤武承弊易变,使民不倦,各兢兢所觉得治,而稍陵迟陵夷。齐桓公用管仲之谋,通轻重之权,徼山海之业,以朝诸侯,用戋戋之齐显成霸名。魏用李克,尽地力,为彊君。自是今后,天下争於战国,贵诈力而贱仁义,先富有而后谦让。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万,而贫者或不厌荆布;有国彊者或并群小以臣诸侯,而弱国或绝祀而灭世。乃至於秦,卒并海内。虞夏之币,金为三品,或黄,或白,或赤;或钱,或布,或刀,或龟贝。及至秦,中一国之币为二等,黄金以溢名,为上币;铜钱识曰半两,重如其文,为下币。而珠玉、龟贝、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,不为币。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。於是外攘蛮夷,内兴功业,海内之士力耕不敷粮饟,女子纺绩不敷衣服。古者尝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上,犹自发得不敷也。无异故云,局势之流,相激使然,曷足怪焉。
初,先是往十馀岁河决观,梁楚之地固已数困,而缘河之郡隄塞河,辄决坏,费不成胜计。厥后番系欲省底柱之漕,穿汾、河渠觉得溉田,作者数万人;郑当时为渭漕渠回远,凿直渠自长安至华阴,作者数万人;朔方亦穿渠,作者数万人:各历二三期,功未就,费亦各巨万十数。
厥后四年,而汉遣大将将六将军,军十馀万,击右贤王,获首虏万五千级。来岁,大将军将六将军仍再反击胡,得首虏万九千级。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馀万斤,虏数万人皆得厚赏,衣食仰给县官;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馀万,兵甲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。於是大农陈藏钱经秏,赋税既竭,犹不敷以奉兵士。有司言:“天子曰‘朕闻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,禹汤之法分歧道而王,所由殊路,而建德一也。北边未安,朕甚悼之。日者,大将军攻匈奴,斩首虏万九千级,留蹛无所食。议令民得买爵及赎监禁免减罪’。请置赏官,命曰武功爵。级十七万,凡直三十馀万金。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,先除;千夫如五大夫;其有罪又减二等;爵得至乐卿:以显军功。”军功多用越等,大者封侯卿大夫,小者郎吏。吏道杂而多端,则官职秏废。
式既在位,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,铁器苦恶,贾贵,或彊令民卖买之。而船有算,商者少,物贵,乃因孔仅言船算事。上由是不悦卜式。
其来岁,大将军、骠骑大反击胡,得首虏囗囗囗万级,犒赏五十万金,汉军马死者十馀万匹,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。是时财匮,兵士颇不得禄矣。
所忠告:“世家后辈富人或斗鸡喽啰马,弋猎博戏,乱齐民。”乃徵诸犯令,相引数千人,命曰“株送徒”。入财者得补郎,郎选衰矣。
於是以东郭咸阳、孔仅为大农丞,领盐铁事;桑弘羊以计算用事,侍中。咸阳,齐之大煮盐,孔仅,南阳大冶,皆致生累令媛,故郑当时进言之。弘羊,雒阳贾人子,以心计,年十三侍中。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