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廊外还是大雨滂湃,屋檐下一道雨帘隔开乌黑的雨夜,让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沉寂。下人端了姜汤过来,道衍接过姜汤递给罗慎远,说:“喝了便走吧,今后也不要再来了。我也不会在这里了。”
“但您不是说,太太大字不识,父亲不会让她养着弟弟吗?”
“说是二更到,你倒是定时。”和尚淡淡地说,“内里下这般的大雨,看来是入夏了。”
和尚声音一低,神采变得有些落寞:“师父留了一个题目给我,让我每次见到你都要问。但是我感觉没有需求了,你的回承诺该是不会变的。如此的话,师父的遗言你不必再遵循,今后能够不来了。”
“她……还太小了。”罗慎远说,语气也轻柔了一些,“固然玩皮,倒也敬爱。”
“轩哥儿年纪是小,但是宜怜倒是已经大了。”罗成章沉声说,“那串碧玺是大嫂暮年的陪嫁,非常贵重,幸亏大嫂也没有究查。只是宜怜怎能等闲给轩哥儿玩?”
罗成章想到宜宁遁藏他抱的行动,内心还是一阵难受。继而又道:“非论如何,母亲已经说了,等轩哥儿再大些,便不能让你养着了。今后天然会选了合适的人来教诲他。”
马车进了胡同里,又有一扇门悄悄开了。
幸亏她有个儿子,这是谁都夺不走的。林海如也只能看着干瞪眼,谁让她的肚子不争气呢。
屋子里还响着木鱼的声音。一声,两声。
乔姨娘听到这里却非常的委曲,持续道:“如果四蜜斯、七蜜斯一看,天然晓得是碧玺。但是怜姐儿那里见过这类好东西,不过是当作平常的玉件罢了。怜姐儿是庶出,配不上嫡出的报酬,妾身也是晓得的。只是一样是罗家的蜜斯,怜姐儿却要比别的姐儿眼界低些。昔日府里的蜜斯们想要甚么东西,都是先照顾着七蜜斯那边,怜姐儿也从未曾抱怨过……”
乔姨娘闭着眼睛说:“庶出的孩子,你不去争,没有人会给你找来这些。姐儿啊,你可要记着。你弟弟年纪还小,但如果今后长大了,我们这背景就是谁也夺不走的。罗宜宁就算有老太太撑腰,又能撑几年?她那嫁出去的长姐毕竟是娘家的人了,管不了罗家的事。她又没有胞弟,迟早是不可的。”
“娘也是心疼你。”乔姨娘语气变得冷冰冰的,“那串珠子宜玉、宜秀一拿,便晓得是上好的碧玺。你又何尝有这么好的东西,难怪你分不出来!我一说这个,你父亲便也不能再说甚么了。你且等着吧,今后娘能让你有好千倍、万倍的东西。你尽管在你父亲面前比宜宁好,你父亲身然偏疼你。”
听到和尚提起宜宁,罗慎远就想到阿谁小小的身影,趴在长案上委委曲屈地练字。
雨越下越大,瓢泼般的大雨,淹没了纵横交叉的街檐巷闾。夜晚非常沉寂,只剩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。
罗成章想起昔日罗老太太也的确是如此,好东西先姑息着宜宁,别的孙女都要差一些。又想起罗宜怜自幼就身材孱羸,在罗老太太和他面前也是灵巧守礼的。就先缓了一口气。
罗慎远坐下来,拿了和尚所执的黑子,指尖摩挲着棋子思考半晌,略一看全局就放了子。
“道衍,那便再见了。”他披上了大氅,最后看了他一眼,然后毫不沉沦地走进了雨夜中。大雨很快淹没了他高大恍惚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