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明婵抬眼,只能看到他表面清楚、高低垂起的下颌,发觉到她的目光,裴劭也低下头。
她差点忘了,裴家三郎是长安赫赫驰名的膏粱后辈,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的郎君。布衣卿相自可吟诗作赋弄风骚,少年游侠却喜一舞剑器动四方,又何论工笔书画、拈毫弄管?
他说得很当真,以往老是带着点嘲弄和调笑的眼神现下竟然显出几分专注。
她踌躇再三,终究停下脚步,站在原地等他跟上来。裴劭两条大长腿,这会步子迈得格外小,两步路他要分四步走,这短短的几丈间隔等得阮明婵手内心攥出了汗。
一刹时,脸畔的火倏忽蹿升。阮明婵猛地推开了他。
阮明婵对他有了新熟谙,“你有病?”
阮明婵先是感觉羞怯,却莫名没有气愤的情感掺杂在内里,想起昨日那他差点压上来的吻,她胸腔便仿佛被人锤了一下,后知后觉地噗通噗通跳了起来。她指着裴劭,“你……”
阮明婵厚着脸皮极近阿谀地说出这番话来,边说便移了一小步,那婢子听得一愣一愣,接不上话,只好点头表示同意。阮明婵趁这间隙,绕过圈屏,走到另一扇屏风后。
裴劭身后,还放着他作画用的笔墨,幸而被他眼疾手快地拿在了手里。少女娇软的身躯贴上来,他又下认识去搂她的腰,却发明她的手还不断念肠去抢画纸。
裴劭双手捧起她的脸,乘她防备最衰弱的这会,欺身过来,这般敏捷,令她措手不及。
他方才听阮明婵一本端庄地评价自家屏风,心中感觉好笑,因这屏风上的画恰是当年卢文静为贺郑国公五十大寿所作,她能看出来,也算是慧眼识珠,没想到这倒是一招声东击西,转眼间她已经到了本身面前,不免也愣了愣。
裴劭正欲放动手臂,未想她俄然又抬开端,跳了一下,趁他松弛的那会去抢。裴劭于电石火光间反应过来,勾唇讽刺,“就凭你……”
在离阮府只要几步路的时候,裴劭适时停了下来。他一下子靠近很多,身上清冽的气味劈面而来,让阮明婵不自发退后一步。
她不晓得,那琉璃插屏后,正有一双眼睛看着本身。
他这语气,说得阮明琛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,阮明婵一则抱怨兄长管太多,二则又以为裴劭挑衅的本领也是一流,总会有自食恶果的一天,因而干脆不去理他,转过甚,加快脚步走在前面。
“如何,这就活力了?”
他夙来在这时和老友出去,或比跑马,或比射箭。并且,两人初见面时,便是傍晚时分的城外。阮明婵也想起了这个,余光看着他的衣角,并未答话,只是感觉西天的云霞仿佛也烧到了本身脸上,刹时烫红了一片。
阮明婵打量他半晌,直到脸上的灼烫感渐渐消逝,只剩下方才他的唇掠过的处所留着一小片的余威。
屏风上的美人栩栩如生,侧身而坐,小巧如玉的下巴,脖颈纤细,线条流利,微微侧头,仿佛在看着画外人一样。
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,渐渐地摩挲,指腹有一层薄茧,刮过柔滑的肌肤,但她却并不感觉疼。
她指着圈屏道:“我是在看这屏风上的画——你看,春夏秋冬四时,每一面都各有气势,且运笔圆润自如,用色高雅娟秀,适意气韵盎然,但拼接在一起,又浑然天成,相映成趣。长公主的咀嚼,可真是高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