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元酂既想保全他面子,又想听到后续,难堪地解释:“就是……掉下水那事……”
他一一应了,转进东市,鼎沸人声活力兴旺地劈面而来。卖香粉金饰的胡姬倚靠在路边,暴露乌黑的胸脯和苗条大腿,涂满红豆蔻的纤纤素手仿若高低翻飞的红白浪花,一刻不断地号召着路人。裴劭立足,站在门口如有所思,好一会,他一名金吾老友才见他慢吞吞绕出来,笑道:“三郎,你去香粉店何为?”
裴劭故作深沉地沉默了会,笑道:“还能如何?”
穆元酂了望半晌,待那背影全然消逝,才调转马首。这时,他身后一名身着深绿色十花领袍、佩银銙细腰带的人低头听一名从宫里赶来的羽林卫说了甚么,笑着走过来,躬身对穆元酂道:“太子辛苦了,陛下让您从速回宫去。”
夜里下过一场雨,路上泥泞一片,道阻艰巨,载着辎重的马车缓缓停下。穆元酂勒住缰绳, 赶到他兄长面前,“皇兄, 且等一下。”
裴劭微微侧头,“我如何了?”
阮明婵收了目光,“在看路边捏糖人的呢——我们回家吧,阿耶在等我。”
陆效贤神采一僵,只好本身上马。
她话说了一半,俄然住了嘴,好半晌才道:“阿……阿耶?”
八月初的时候,穆元酂终究得知本身三皇兄解缆前去封地的动静。
穆元酂见兄长不答话,也不气恼,淡然一笑,着人拿来一壶酒,倒了两杯,一杯递给他,道:“阿兄,来,我们共饮此杯。”
陆效贤上前道:“此路偏僻,由臣来为太子带路。”
“别如许嘛,喝一杯?”
穆元酂解释道:“教员的家与李大郎家只隔了一道墙,离得近,李大郎叫声惨烈,被教员闻声,伸援手助了一把。”
裴劭点头,回以一礼,道:“殿下有礼。”
阮明婵睨他一眼,“这还是在街上,并且……”
穆元礼眼神中微微暴露讶异,看了那酒杯半晌,终是接了过来,回顾望着长安方向,渐渐叹了口气,“我这几日一向见不到阿耶,听闻阿耶迩来身材不大好,你经常去太极殿谒见,可知到底如何?”
他自小便与这位三皇兄打仗甚少, 只在一些宴席间碰过面,谈不上有多密切。但他兄妹希少, 这份手足之情便显得难能宝贵。他也听闻这位兄长脾气暴躁, 经常动不动就殴打宫女婢从,但他又资质聪慧, 如果好生学习, 必能成大才。只可惜因母亲不受宠的原因, 安业帝对他也并不上心, 便一日日荒废成了这般模样。
穆元礼看了眼穆元酂,欲言又止,终究还是冷静抽了马鞭。车队不紧不慢地出发,小道狭长,逐步消逝在树林尽处。
少年郎君身着丹色圆领袍,足蹬皂靴,骑在高头骏顿时,把玩着马鞭,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路上行人如织,但他站在那,便仿佛那些人都成了用来烘托的背景,眼里只剩下了对方。
穆元酂讲到这,忍不住笑道:“……要不是教员相劝,也不晓得李大郎屁股该成哪副模样。”
裴劭目不斜视:“多管闲事。”
约莫他稳居储君之位, 深受陛下宠嬖, 朝中诸臣对于这位不受宠的落魄皇子并无多少存眷,只寥寥一队马车出了长安城门, 身后稀稀拉拉跟了几名府军,一同前去涿州以保卫英王路上安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