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来朋友的遇合,与妻孥之婚配,老是宿世的孽缘必定。岂以贫贱起见,亦不以存亡易心,这方才是真朋友,真骨肉。然此中朋友路窄,敌国仇雠,胸中机器,刀下捐生,都是天公早已安排,迟一日不成,早一日不能,刚好偶合一时,方成话柄。
临敌万人废,四海尽立名。
宇文述晓得秦琼已被来总管放去,只得先开口遮饰道:“老夫一起来,闻说本兵前部顿兵平壤,私与夷人买卖,老夫还不敢信;前日小儿追乙支文德,将次就擒,又是贵前锋得他金盔一顶放去。老夫想:目今雄师前来,堡垒不决,倘或他通高丽兵来劫寨,为祸不小,以是只得设想,除此肘腋之患;只是军事贵密,未曾达得来老将军。”来总管笑道:“宇文大人,你说秦琼按兵不动,他曾破高丽数阵;说他交通夷人,有甚形迹?若说买放,先有鸭绿江买放他回的。就是金盔,他现在报功,并未曾私取。大凡仕进的,一身精力,能有多少,须寻得几个贤才,一同着力;如果本日要杀秦琼,怕不叫做妒嫉贤达?你我各管一军,如若你要杀我将官,怕不叫做侵官妄杀?”宇文述不好说出本心话来,只得冷静无言。于仲文世人劝道:“宇文大人因一念过疑,却又未曾就教得来大人,还喜得未曾伤害,现在正要同心破贼,不成伤了和蔼。”周总管也来相劝,便置酒解和。来总管撇不过世人情面,勉饮几杯,即与周总管归营。叔宝出营驱逐,拜谢来总管与周总管。来总管又恐宇文述借题来害秦琼,将武茂功代秦琼作前锋,调秦琼海口屯扎。宇文述、于仲文因粮饷不继,准受了乙支文德诈降书,也不告诉来总管,竟自撤兵,退兵萨水。反被高丽各城镇出兵邀截追杀,战死了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、王仁恭,薛世雄部下只留得一半,独卫文升部下军马,不损一人,其他各军,十不存一。众军逃到辽东,隋主闻知大怒,厚恤麦铁杖等,杀监军刘士龙,囚于仲文、宇文述等尽皆削职,卫文升独加升赏。这时宇文述本身也没工夫,那边另故意来害秦琼。直到后日,宇文明及在江都弑隋主时,把来总管百口殛毙,也还为争秦琼的原因。
世人正叹时,见对岸一条大汉走来。老者瞥见,遥对他道:“好了,你返来了么?”世人道:“是公子么?”老者道:“不是,是舍侄。”只见那汉转进水亭上来,见了老者,纳头便拜。那汉身长九尺,朱发红须,面如活獬,虎体狼腰,威风凛冽。王伯当细心一认,便道:“本来是大哥。”那汉见了喜道:“本来是长兄到此。”玄邃忙问:“是何了解?”伯当道:“他叫做王当仁,昔年弟在江湖上做些买卖,就以为同宗深相符合,不料阔别数年,至本日方会。”王当仁问起二人姓名,伯当一一唆使。王当仁见说大喜,忙对李玄邃拜将下去道:“小弟久慕公子大名,无由一见,本日至此,难道天意乎?”玄邃答礼道:“小弟余生之人,何劳吾兄注念。”老者叫王当仁同出来了一回,托出一大盘肴馔,老者捧着一壶酒说道:“荒村野径,无物敬奉各位豪杰何如?”世人道:“打搅不当。”大师坐定了,王伯当道:“大哥,你一贯作何生业?在那边浪游?”王当仁道:“小弟此身,如同萍梗,走遍天涯,竟找不出一个能够托得肝胆的。”李玄邃道:“兄在那几处游过?”王当仁道:“近则张金称、高士达,远则孙宜雅、卢明月,俱有城壕占有,总未逢大敌,苟延残喘。不知兄等从那边来,今欲那边去?”王伯当将李玄邃等犯法起解,店中设想脱陷,一一说了。王当仁道:“怪道五六日前,有人说道:梁郡白酒村陈家店里,被蒙汗药药倒了七八个解差,逃脱了四个重犯;现在连店东人都不见了。处所申报官司,正在那边行文访拿,本来就是兄等,今将从那边去?”王伯当又把翟让在瓦岗聚义,要迎请玄邃兄去同事。王当仁道:“若公子肯聚众发难,弟虽无能,亦愿跟随骥尾。”老者举杯道:“诸贤豪请奉一杯酒,老夫有一句话要奉告。”世人道:“愿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