调寄《贺圣朝》
不则一日,啖廷瑶自蜀回,传上皇口谕云:“可与我剑南一道自奉,不复归矣。”肃宗惶惧无措。数今后,霍韬光还报,言上皇初得天子请退东宫之表,徬徨不能食,欲不东归;及群臣贺表至,乃大喜,命食作乐,下诰定行期了。肃宗大喜,召李泌入宫告之道:“此皆卿之力也!”因命酒与饮。是夜过夜于内,肃宗与之同榻而寝。恰是:
上皇厚加赐赍,命于翰林院读书;及长,欲授以官职,李泌再三推却,乃赐与太子为布衣交,太子甚相敬爱。李林甫、杨国忠都忌之,李泌因遂告归,隐居颍阳。至是肃宗思怀旧友,遣使征至行在,待以宾礼,出则联骑,寝则对榻,事无大小,皆与商酌;欲命为右相,李泌固辞,只以白衣随驾。
有恩必报推英杰,无罪长流叹谪仙。
李泌本不乐仕进,久有去志,因乘间乞身道:“臣已略报圣恩,今请仍许作闲人。”肃宗道:“卿久与朕同忧,朕今将欲与卿同乐,何忽思去?”李泌道:“臣有五不成留:臣遇陛下太早,陛下宠臣太深,任臣太重,臣功太大,迹太奇。有此五者,以是断不成留也!”肃宗笑道:“且睡,他日再议。”李泌道:“陛下今就臣同榻同卧,尚不允臣所请,况异日香案之前乎?陛下不准臣去,是杀臣也!”肃宗惊奇道:“卿何疑朕至此,朕岂是欲杀卿者。”李泌道:“杀臣者非陛下,乃五不成也。陛下向日待臣如此之厚,臣于事犹有不得尽言者;况他日天下既安,臣一定能尚邀圣眷,尚敢言乎?”肃宗道:“卿此言必因朕不从卿先伐范阳之计也。”李泌道:“臣不是以,臣实有感于建宁王之事耳。”肃宗道:“建宁欲害其兄,朕故不得已而除之耳。”李泌道:“建宁如有此心,广平当极恨之;今广平王每与臣言其冤,为之流涕。况陛下昔欲用建宁为元帅,臣请用广平,若建宁果有害兄之意,宜深恨臣,乃当日以臣为忠,更加亲信,即此可察其心矣。”肃宗闻言,不觉泪下道:“卿言是也,朕知误矣,然既往不咎。”李泌道:“臣非咎既往,只愿陛下鉴戒将来。昔天后无端毒杀太子弘,其次子贤恐忧,作黄台瓜词,此中两句云:一摘使瓜好,再摘使瓜稀。今陛下已一摘矣,幸勿再摘。”
向来能施恩者,一定望报,而能图报者,方不负恩。战国时的侯生,对信陵君说得好,道是:“公子有德于人,愿公子忘之;人有德于公子,愿公子无忘之,无忘之者,必思有以报之也。”孔子曰:“以直抱怨,以德报德。”夫报德不曰以直,而曰以德者,报德与抱怨分歧,抱怨不成过刻,以直足矣;且怨有当报者,有不当报者,偶然以报为报,偶然以不报为报,皆所谓直也。若夫德是需求报的,不成不厚报的,说不得个他如此来,我亦当如此答。一饭之恩,报以令媛,岂是掂斤估两的事?我当危困之时,那人肯挺身相救,立即迫于局势,救我不成,他这段美意,也须毕生衔感;况实能脱我于磨难当中,端的存亡而肉骨,我到厥后建功立业,皆此人之赐。此等大恩,便捐躯拚家以报之,诚不为过。推此报恩之念,其于君臣之间,虽不成与论报施。然人臣匡君定国,戡乱扶危,成盖世之奇勋,总也是不忘君恩,勉图报效罢了。